滄離微微蹙眉，沒有猶豫就自他粗糲的掌心抽回柔荑，神色冷淡地看着雙目混沌迷濛的皇帝，“皇上，請記住，我不是桐川。”
皇帝微微一怔，眸底唯一的光芒倏然暗淡下去，臉色變得愈發的黯淡慘白。勉強地勾脣，神色恍惚地呢喃，“是啊，即便你與她長得那麼相像，你終究不是她……物是人非，除了朕思念她的心沒有變之外，其他的一切，全變了……”
滄離神色漠然地低凝着他，抿了抿緋紅的脣瓣，沒有說話。
黯然地自嘲嘆息了一番，皇帝擡眸，凝向滄離，眼裡終於沒有了先前的癡迷與朦朧，“你不是說有話要獨自與朕說的嗎？你說吧。”
滄離看了看他，忽淺淺地勾了勾脣，眸底卻是一片涼薄，“滄離自小在鄔僵長大，按理說與酈國並無瓜葛，皇上可知道滄離爲何來到酈國，甚至千方百計混入宮中？”
皇帝怔了怔，下意識地問：“爲何？”
“爲了得到我想要的東西，還有，爲了報仇。”滄離脣角綻放的笑靨絕美如罌粟，“這宮裡頭，有我想要的東西，還有……我的仇人。”
“你的仇人……”皇帝輕輕呢喃了一聲，神色微微恍惚，半晌才輕輕地問道，“你的仇人……是誰？”
“納蘭。”淺淺的二字自那緋色的薄脣一張一合之間涼涼吐出，澄澈靈眸的寒芒漸漸顯現，“皇上欠桐川的，納蘭允宣欠滄離的，這些，我都應該討回來的，不是麼？”
“允宣……”皇帝驀然一驚，混沌雙目圓睜，震驚地盯着滄離，“允宣他對你做了什麼？”
“他對我做的事，彼時我會讓他十倍償還，皇上不必憂心。”滄離眸底閃爍着殘戾的冰寒，脣角的笑意卻是越發的絕美動人，“可是皇上欠桐川的，皇上打算要如何償還？”
皇帝怔怔地仰望着她一張冰冷徹骨的臉，即便同樣的美豔絕倫，即便同樣的靈氣bi人，即便是血骨相連的母女……但是，終究不是同樣一個人。
他的桐川，善良單純，眸底永遠不會透露出這種凜冽的邪氣和冷恨。只有經歷了常人無法想象的風霜與痠痛，纔會有着這樣的一雙眼眸罷？
這個孩子，到底是揹負了多少徹骨的沉痛，纔會變得像如今這般涼薄與極端？
難道，真的，是因爲他的錯嗎？
如若他當初不對桐川那麼癡迷成狂，如果他當初不強行將桐川據爲己有，她也不會死，而她的女兒滄離更不會失蹤流離，以至於變得像如今這般，豎起一身戒備仇恨的冷刺，但凡想要接近的人，都毫不猶豫將其扎得遍體鱗傷……
他，不但欠了桐川的，還欠了這個孩子的。
如若能夠利用他即將結束的餘生，好好補償她，給予她想要得到的，是不是他駕崩之後，也就不會因爲自責和愧疚而沒有臉去找他的桐川了？
如此一想，皇帝頓覺得自己心頭一塊大石驟然落地，心結像是被陡然解開一般，混沌的雙目漾了淺淺的笑紋，笑得縱容，笑得釋然，“你要什麼？”
凝上他眼底的笑意，滄離冷道：“懲治真正殺死桐川的兇手，以慰桐川的在天之靈。”
皇帝臉上的笑容倏然凝固，“你方纔在高臺之上所說的，殺死桐川的兇手，另有她人，而並非柳嬪，可是真的？”
“沒錯。”滄離平靜地應答，眸底閃過一絲戾色。其實心裡挺恨皇帝的，若非這個皇帝當年沒有不辨黑白，僅僅憑着宮人的一面之詞便認定柳嬪便是殺人兇手，怕是納蘭允宣也不會積怨這麼多年，以至於在看到她的時候，瞬間爆發吧？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有人親眼所見，當年將那刀子扎入桐川胸膛的，是另有她人。”
“……是誰？”
“慕太王妃。”
即便心裡再多麼地在乎慕子幻，她終究還是無法放下心中的仇恨，就像他面上看似不在意，其實也一直對其父親之死耿耿於懷一樣。
人生往往面臨着
許許多多的選擇，有時一旦選擇了，一生的軌跡都會隨之改變，因爲選擇了，就不能再回頭。
這一次，在慕子幻與報仇之間，滄離選擇了報仇。或許慕子幻將會不再愛她，甚至將會恨她入骨，但是，滄離想，她即便有一日會後悔，這一刻，她沒有後悔。
掀開墜珠的帷幔，滄離自雨昆殿的內殿走出來，卻見百堯坐在外殿的椅子上，手裡端着茶杯，神色悠然自在地品嚐着茶的幽香。
一身火紅的長袍，襯着他那張妖嬈魔魅的臉，格外的邪肆迤邐。
“你怎麼在這裡？”微微蹙眉，滄離睨着百堯，冷聲問道。
“好阿離，你在爲師身旁待了整整十七年，竟如此的不瞭解師父，當真叫爲師痛心啊。”百堯將手中茶杯裡面的香茗一飲而盡，然後將茶杯放在身旁的茶几之上，纖長白皙的手指若有若無地敲着茶几面，擡臉，一雙碧眸妖嬈地睨着滄離，脣角噙着玩味的靡麗笑意。
“我說過，這世上，除了阿離，沒有人能傷得了我。同樣，除了阿離，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攔得住我的腳步。爲師先前會一路無阻來到雨昆殿讓皇帝老子醒過來，此時再次踏入此地，自然也不算難事。”
“你爲何要救皇帝？”滄離冷冷地看着百堯，眸底盡顯厭惡幽冷之色，“不對，是你爲何要讓他看到我？”
“自然是爲了助我的阿離一臂之力啊。”百堯嫣然笑着，緩緩自椅子上站起，行至滄離面前，擡手，纖長的手指微微擡起滄離的下顎，碧色的眼眸望進滄離清冷的靈眸，“現在，阿離已經離你的目標，更近了一步不是麼？只要阿離願意，爲師現在便可進去，將皇帝老子的腦袋撬開，爲你取得你想要的顱血。”
“我說過，不需要你cha手！”
“若沒有爲師的cha手，這事還得拖到何時？不是師父看不起你，阿離你做事當真不夠爽快，繼續拖下去，好阿離，你還得吃多少苦頭呢？別忘了，明日，將又是一個月圓之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