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慕子幻慢慢地擡手,輕輕地環上了她的纖腰,臉倚靠在她的身上,安靜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溫熱,眸光卻漸漸爲煙山霧靄所縈繞,他淡淡地說:“墨繡,我真看不透你。”
滄離輕攬着他,放在他背後的手掌攤開,上面所沾染的觸目豔紅,皆源自於他體內的血。
在他的身上,即便是血,也都是冷的。心,怕也是冷的吧?
這樣的一個人,她又何曾看得透他?
沉默了半晌,滄離鬆開他,蹲下來仰視着他雪白的臉,擡手輕撫了撫,柔聲問:“王爺現在覺得怎麼樣?可好些了?”
慕子幻俯視着她,眸光澄澈如兩汪清泉,卻莫名探不到底,凝了她一會兒,他有些乏力地往後仰靠在椅背上,輕閉上眸:“我累了,想歇一會兒。”
“那奴婢推王爺回裡屋睡一會兒。”
慕子幻緩緩睜開眸,如潭水般的緋瞳凝着她,脣瓣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麼,最終卻並沒有說出口,只輕輕地點了點頭。
不知爲何,看到他沒有將口中的話說出,滄離莫名地鬆了一口氣。勾脣笑了笑,走到他身後便推着他朝裡屋走去。
攙扶着他躺上牀,並小心給他掖好被角之後,滄離並沒有急着離開,而是坐在牀沿靜靜地看着他美好安詳的睡顏,眸底卻漸漸縈繞上了一片疑惑的迷茫。
外邊淡淡的光線打進屋內,隔着白色的幔帳傾灑在他清寧而安靜的臉上,斜長的陰影將他臉上儒雅精美的輪廓勾勒得更加清晰,卻有一股說不清的幽冷孤寂。
垂了垂眸,將眸光自他臉上收回,滄離站起身來,朝着外邊的議事廳走去。
廳堂當中,濃郁的苦澀藥味瀰漫了室內的每一個角落。在案桌下面,破碎的白色瓷片渣子散了一地,還有墨
黑的藥汁汩汩蔓延,將那些被撕碎的薄紙濡.溼,許多紙上的圖畫也被藥汁滲透得找不到原本的模樣。
滄離彎身蹲下來,好奇心所驅,一片一片地撿起那些未被染溼的殘缺紙塊。
半晌,伸出去的右手驀然一頓,滄離凝着地上的一片紙塊,怔了怔,然後撿起來攤開,心底陡然一滯。
那不足巴掌大的紙片上,狼毫勾勒出來的畫,完整地保存了兩隻墨黑的瞳眸,盈盈秋水,緋瞳澄靈如星辰,這是極美的一雙眼眸。細細看來,就像是集聚了天地所有的靈氣,生動而水靈。
然而,看起來卻是如此的眼熟……
……
“不要拿着你這雙眼睛看本宮!看到它們,讓我只想一刀一刀將它們剜出來踐踏破碎!”
……
有些顫抖地擡起皓腕,指尖輕撫着自己臉上的眼睛,滄離臉色微微蒼白,這……只是巧合嗎?
“靜安王呢?”
突然響起的低沉聲音,將滄離從自己的思緒當中拉回,滄離回頭,看到門口站着一名身着墨色的緞子衣袍的中年男子,身軀壯碩凜凜,相貌堂堂。
“你是何人?”神色恢復了平靜,滄離站起身來,冷冷地看着來人。
“南王南羽黎。”男子面無表情,語話軒昂,吐千丈凌雲之志氣。
終究,還是來了。
滄離無息地將手心的紙張收攏於掌心,淡淡地望着屋內掃了一眼,然後回眸對南羽黎淡淡一笑,“王爺正在午睡,南王如若願意等,無妨在議事廳候一候,奴婢爲您沏一杯茶如何?”
“靜安王在睡覺?”南羽黎往裡屋探了探,二話不說,邁開大步就朝着裡邊踏去。
“南王!”滄離快步跑至他面前,伸臂攔住他的去路,面上卻依舊攜了淡笑,“王爺正在歇息,奴婢有責任保證他不受到任何人的打攪。”
“就憑你也想攔得下本王?”南羽黎不屑地看了看她,冷哼一聲,雙掌動
了動,正欲出手,便聽見裡邊傳來慕子幻淡漠如水的聲音,“墨繡,不得無禮。”
滄離怔了怔,他恁快便醒來了?還是說,他根本就沒睡着?那麼方纔她……
“小丫頭片子!”南羽黎對她冷嗤一聲,便徑直往裡邊走去。走了幾步,他忽而又停了下來,回頭指着滄離,聲音鏗鏘冷厲,“你,滾出去!”
滄離淡淡地掃了掃他,脣角勾了一抹冷笑,沒有多說什麼,徑直走出了房間,並順手將房門關上。
“他納蘭家真是欺人太甚了!本王千防萬防,甚至都已經讓雲兒長居於靜安王府,就是生怕他們連雲兒都不肯放過!可沒想到,他們居然還追殺至靜安王府,連下毒威脅這麼卑劣的招式都使出來了!”
滄離纔剛剛走出房門,南羽黎憤怒的唾罵聲已亟不可待地穿牆而出,無比清晰地飄至耳畔。
“保護世子不周,子幻愧對南王的重託。”
“這事怪不得你,是他們納蘭氏欺人太甚了!當年若不是本王拼死沙場,他們納蘭氏的江山哪裡可以有今日之昌盛?現如今江山社稷得以鞏固,他們便走狗烹,狡兔死,眼裡揉不得沙子,自然也再容不得本王了!
他們說本王功高攝主,說本王權傾朝野,本王就常駐邊疆,遠離朝政之事,繼續爲了他們社稷的牢固灑血灑汗,甚至連家中妻兒都是幾年才能見上一面!可沒有想到,本王的忍氣吐聲,一再退讓,換來的卻是他們的得寸進尺,趕盡殺絕!先前他們再怎麼bi本王,本王爲了君臣之義,都忍下了!可如今,他們的心思竟敢動到雲兒的身上!本王就這麼一個兒子,他們既然忍心毒害,那麼本王也就沒有必要再繼續忍下去了!”
“想要利用雲兒威脅本王交出兵權,做夢!本王就是通敵賣國,也絕不便宜了他們納蘭氏!”
需要知道的真相已經瞭解,那也就沒有繼續聽下去的必要了。
滄離垂了垂眸,面色無常地朝着外面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