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善和阿諾託本來看見二位首領,怕他們責怪,一直都不敢擡頭。
這會兒聽見大首領相問,善於鑽營的代善更是從他的口氣裡聽出了不象是責怪倒象是鼓勵的意思,急忙答道:“是!首領!剛纔我們列陣被鐵將軍所破,奪了帥旗。下一場照理該他們列陣,我們來破。如果也破了,就是平手。如果破不了,我們認輸!”
覺昌安沒顧得上理睬他,轉臉去看李成樑,那意思是你這是一廂情願,得大明這邊同意了才行。
李成樑微微一笑:“代善軍師說的是!按照規矩確實應該是這樣,如果這場我們佈陣被你們所破,就是平手,以後可以再加賽!”
阿諾託這時張了張嘴,正準備說些什麼,卻被旁邊的二首領王杲一眼瞪了回去。第一勇士,我看你看第一倒士得了,摔了這麼多次,以後就叫你阿倒倒吧!
於是阿諾託不敢再說話,任由他們提出挑戰。
覺昌安其實心裡也沒底,但那種不甘心還是讓他作出了再賭一把的選擇,他側過身來看了二兒子一眼。
努爾哈赤會意,上前向李成樑拱手:“鐵將軍!小將努爾哈赤,是大首領的二兒子!願意協助代善和阿諾託叔叔一同研究貴軍陣法!”
“哦?原來是大首領的兒子,果然是將門出虎子,英雄出少年啊!”李成樑適時捧上一句,心裡聽到這個“努爾哈赤”的名字覺得很耳熟,好象是聽兵部人轉達皇上口喻時聽過一句。皇上遠在天邊,怎麼可能知道這麼一個小將的名字呢,難道這個小子確實很厲害?
看來還是小心一點爲好!
李成樑對面前所有女真人拱了拱手,表示尊重:“大首領,那我們這就回本陣稍作準備,一會兒正式鑼響,咱們就開始破陣吧!”
“好!鐵將軍請!”覺昌安大手一揮,送李成樑和玄武暫時離開,又和王杲向代善等人交待了一句務必利用,他們才重新回到剛纔山上的觀戰地點去。
……
提前回營的龔正陸,已經從趕來報信的士兵口中聽到了女真陣營要求再戰的消息,不由得冷笑一聲:“這個代善,竟然還嫌不夠丟人!還大着個臉在這兒,鼓起蒜瓣兒泡醋缸——愣充大頭菜!看本軍師一會兒略展身手,讓他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考慮到一會兒要排陣,他迅速把幾個士官長叫來,讓他們熟悉一下即將布出陣法的操練,然後叫他們趕快在剩下的五百龍驤軍中佈置下去。
正在佈置的過程中,李成樑和玄武回來了!
龔正陸急忙迎上前去:“大將軍!我聽說覺昌安和王杲給他們打氣來了,還想再比一場破陣?”
“嗯!我們擺,他們破,馬上就開始!”李成樑看到他已經開始佈置,點頭表示滿意,側身問了他一句:“他們那個大首領覺昌安有個二兒子叫努爾哈赤的,主動請纓協助破陣,你可認識?”
“努爾哈赤?”龔正陸輕輕搖起了手中的扇子,“認識!不過他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啊!只是比較勇猛而已,沒聽說對陣法有什麼特別的研究,從來沒有!”
“是麼?”李成樑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提醒這位戰地巫師:“請軍師務必多加小心!我也不知道爲什麼,
聽着這個名字很熟悉,好象皇上有次也提到過!所以,一定要慎重!”
“嗯!”龔正陸還很少看見李成樑如此謹慎小心,略一沉思,點頭說道:“大將軍放心!小生這就將平生所學中壓箱底的包袱拿出來……”
話音未落,營外一聲清脆的鑼響,第二場第二陣比賽正式開始!
龔正陸裝束整齊,跟着李成樑和玄武一同上馬,將手裡的木棍朝天一指。
“嘩啦啦!”大明五百龍驤軍迅速從營中飛馳而出,只用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就在比賽場地正中擺好了陣勢。
龔正陸見陣勢擺好,給玄武使了一個眼色。
玄武會意,高舉木棍來到陣前,大聲叫道:“女真將士,認識我們這個陣勢叫什麼名字麼?”
女真陣營這邊,代善已經急得火上房,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對面大明擺的這個陣勢,既象方陣又象圓陣,看上去非常古怪。他剛纔登上高處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都恨不得象猴子一樣爬到旗杆的最上方去看得更清楚些。
媽呀!連這個陣是什麼都不認識,還怎麼破?早知道就不打腫臉充胖子了,這回真是丟臉丟大了。
怎麼辦?怎麼辦?平時自詡聰明的代善此刻不停搓着手,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他先向阿諾託求助,卻沒想到熱臉貼上了冷屁股,阿諾託理都沒理他。
“大將軍!大元帥!你倒是說話啊!這是個什麼陣?”代善急得都快給他跪下了。
阿諾託白了他一眼:“軍師,這陣我真不認識!剛纔我說不比,你非要比!這比陣法也應該是軍師的職責,我愛莫能助啊!”
“你……”代善氣得差點一口血噴到他的臉上,但還是忍住了。他現在只能自己一個人拼命地跺着腳:“這可怎麼辦?怎麼辦?”
這時候,剛纔跟着他一起站上登高臺觀陣的努爾哈赤走了過來,指着手裡一本書上的陣勢圖問他:“代善叔叔,你看看,他們擺的是不是這個陣?”
代善急忙伸長脖子湊過去看,可不是,這本《兵書概略》的最後一頁上的陣圖和大明擺的怪陣一模一樣,陣圖下方寫着幾個字:八門金鎖陣。
“對對對!就是這個!”代善興奮得把手都拍紅了,恨不得抱住努爾哈赤狂吻起來,“哎呀!好侄兒啊,你怎麼不早把這本寶貝奇書拿出來,這下可救了大急了!”
阿諾託這時將信將疑地走過來看了看:“還真是,應該沒錯,就是這個陣!”看到代善那副狂喜的樣子,他鄙夷地笑了笑:“代善,你就趕緊好好感謝少首領吧,要不是這本書,我看你還真是抓瞎了!”
“就是就是!”代善就象由暴曬的地面爬回臭水溝的螞蟥一樣,重新煥發了生機,“少首領,您現在是我們的頭兒,我和阿諾託都聽你的!咱們現在就出去應答!”
努爾哈赤也不推辭,領着二人就向外走。
來到陣前,看見不光玄武,李成樑帶着大概十數騎一起站在陣前,等着自己這邊的回答。
可千萬別弄錯了,努爾哈赤又不放心地把寶書拿出來對了對,確認無疑,這才得意地高聲叫道:“這有什麼難的!你們擺的這個陣叫‘八門金鎖陣’!”
……
這一下輪到龔正陸吃驚了,居然一下就被他說中了。代善和阿諾託肯定不認識此陣,這個少首領努爾哈赤,以前也從未聽說過有如此造詣,莫不是最近有什麼高人暗中調教他不成?
身邊的李成樑眼見他的身子微微抖了一抖,就知道不妙,對方這個年輕小夥子真的認出了此陣。
大明的這十數騎頓時陷入了沉默。
努爾哈赤見對方沒有應答,又高聲問了一句:“鐵將軍,這叫‘八門金鎖陣’!是不是?”
這回必須要回答了,李成樑正要策馬向前。
旁邊的玄武眼睛尖,已經看到了努爾哈赤手中握着的兵書,急忙在旁邊拉了他一把,提醒他:“大將軍,這個年輕小將手裡有一本書,估計是那上面的陣圖記載!他們應該並不熟悉此陣,只是按圖索驥而已。”
李成樑和龔正陸聽他這麼說,都瞪大了眼睛向對面瞧去。果然,這個年輕小將象捧着命根子一樣捧着一本書,生怕它會飛了似的。
“我說呢!嚇我一跳!”龔正陸鼻子“哼”了一聲:“我還以爲這個臭小子真的脫胎換骨了,原來只是看圖說話而已!不知道哪個高人給了他這本兵書,讓他在這裡到處顯擺!”
李成樑悄悄問了他一句:“軍師,我應該如何作答?”
重拾信心的龔正陸微微笑了笑:“大將軍!就說他們說對了陣名,請他們前來攻打即可!我擺的這個陣確實是八門金鎖陣,最早爲三國時候曹仁所擺,爲當時劉備的軍師徐庶所破。但此陣後來被諸葛亮改編成了天下第一奇陣‘八封陣’,富含變化更多,大開大合!所以現在看上去是八門金鎖陣,一會兒他們來攻,我就變爲‘八卦陣’,保管叫他們有去無回!”
“好!”李成樑對他笑了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對龔正陸的才華,他是充分信任的。
只見他策馬向前,高聲迴應:“少首領果然有經天緯地之才!此陣正是八門金鎖陣!各位識得此陣,大出我們意料!看來正如孔聖人之言,三人行,必有我師!既然各位識得,那我們這就回歸本陣,恭請各位來破!咱們一會兒陣中見!”
說完,李成樑領着這十數人撥轉馬頭,迴歸本陣中軍,靜候女真部隊發動進攻。
女真的五百士兵們眼見努爾哈赤居然一下就認出了對方的大陣,連“鐵將軍”李成樑都說三人行,必有我師,能讓“鐵將軍”說出這樣的話,那還真是厲害,出盡了風頭,於是紛紛在陣前高喊起來,“少首領威武!威武!殺殺殺!”
連代善和阿諾託也受到了士氣大漲的感染,跟着一起高呼。
這時候,半山上的覺昌安和王杲也聽到了士兵的叫喊,覺得天空一下開闊起來,一掃剛纔兩陣失利的陰霾。
“好小子!有你的!拿下他們,我們給你慶功!”王杲站起身來,看了一眼也是欣喜若狂的覺昌安,大聲地爲他鼓着勁兒。
努爾哈赤擡起手,迴應着大夥兒對他的歡呼,不過他的心裡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他知道他現在比剛纔沒認出此陣更慘,已經處在了高高的懸崖邊上,隨時有可能被摔得粉身碎骨。
因爲,他根本就不知道怎麼破這個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