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大宴羣臣,馮保準備得很用心,因爲仍在節約令之中,所以素菜居多,但很精緻,至於酒,則是上等的菊花酒,芳香而清冽,溫熱而潤美。
羣臣們都很高興,紛紛端起酒來敬皇帝,卻都被張居正和馮保攔下來。
這二人今天沒少喝,臉都紅了,但是替皇帝擋駕,喝死也值。
唐卡經過剛纔的短暫休息,似乎緩過來一些,臉上也逐漸有了一些笑容,最重要的還是張居正的那句話讓他感觸頗深:“對於她們二人來說,這未嘗不是一種最好的解脫,既不用忍受白眼,也不用怕人指責,生不如死,斯人已去,也就隨遇而安。”
眼見喝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來,端起酒盞,說道:“兩位公主歿了,我們都很傷心,我們也很敬重她們,爲了大明的江山奉獻了一切,甚至把性命都搭上了!願她們二人安息,願大明更強!”
“願公主安息!願大明強盛!”羣臣們都跟着舉盞高呼。
皇帝背起了唐代杜牧寫的一首《途中作》,那是他最近和晴天通信時從《唐全詩》中查到的:
綠樹南陽道,千峰勢遠隨。
碧溪風澹態,芳樹雨餘姿。
野渡雲初暖,徵人袖半垂。
殘花不一醉,行樂是何時?
“殘花不一醉,行樂是何時?”大臣們也紛紛跟着頌念,現場的氣氛達到了高潮。
……
午宴之後,唐卡去了慈寧宮,在母后的懷裡哭了很久,李太后得知阿珠、小倩已死,也是頗有感觸:“這兩個丫頭,要說也真是苦命的人兒。遼東平定,其實最應該記首功的是她們,本想等她們回來給她們一個安穩富足的下半生,誰想竟然如此,着實令人扼腕嘆息。”
她對於皇帝讓她們以衣冠冢形式葬入皇陵並給予其家人正式皇親待遇之安排,非常滿意,撫摩着兒子的頭說道:“逝者已矣,也只能如此補償了。”
……
十日之後,徹底平定遼東的李成樑與譚綸、王崇古一起,領着玄武、朱雀和龔正陸一同到達京城,張玉屏被大明皇帝任命爲遼東副軍師,暫時留在遼東坐鎮。
這一天,京城裡處處張燈結綵,一派喜氣洋洋。
首輔大人張居正帶着文武百官,親自到德勝門外迎接。
玄武帶領着後來擴充到三千人馬的龍驤軍走在隊伍前面,朱雀在隊伍末端殿後,親手埋葬了董千里後,她的心情有些沉重,不過想到馬上就可以見到朝思暮想的皇帝,而且此去總算是不虛此行,沒有辜負皇帝所託,圓了他平定遼東的夢想,心情才一點一點地好了起來。
張居正滿面春風地端了菊花酒,一盞一盞地敬李成樑等人,眼見首輔大人今天如此放得開,大家也很開心,紛紛痛飲滿盞。
張居正連幹了六七盞後,伸手作了個請的動作:“譚大人,李將軍,咱們入城吧,皇上在大殿上等着給你們論功行賞呢!”
“好好好!”譚綸和李成樑大笑起來,相互作了一個請讓的動作,下了戰馬,上了張居正準備
好的轎子一路前行。
因爲外兵不能逼近內城,即便是從守衛京城中選拔出去的龍驤軍,所以朱雀和玄武將這三千龍驤軍領到了鼓樓西側的犒軍處,細心的首輔大人在這兒安排了供官兵們大快朵頤的專門地方。
張居正特意對他倆也招了招手,讓隨軍副將主持好他們吃喝就行,皇上特意提到你們倆也上殿去,咱們一同走吧。
“是!多謝皇上!多謝首輔大人!”二人笑着衝他一拱手,下了馬也坐了轎子前行,只不過作爲內衛四傑,在皇城內也騎慣了馬,現在一下坐上轎子,有些不太習慣。
兩人的轎子貼得很近,玄武掀開了小窗簾兒問她:“老三,坐得習慣不?”
朱雀也掀開了簾子,故作苦相地看着他:“你說呢?和你一樣!”
玄武笑了起來,指了指她故意扮成的苦瓜臉:“你呀,不是我說你,你就是一個賤命,天生就是個騎馬打仗的奔波命,做不了官老爺!”
還沒等他的話說完,她就已經頂了回去:“說我!你還不是一樣!你以爲你就不賤了,看你那屁股也跟坐在炭火上似的,恨不得衝上天去,咱倆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別說誰!”
玄武嘖了嘖舌:“說不過你!真說不過你!打架打不過你!說也說不過你!我服!”
朱雀吐了吐舌頭,笑了起來:“嘿嘿!”
玄武放下了窗簾子,卻沒過多會兒又掀開了:“對了,有個事情一直沒和你說。”
朱雀又吐了一下舌頭:“說吧,和我還在這兒假客氣!”
玄武的臉微微紅了紅:“我……前幾天在寧遠城下,我先用盾牌去護住了李大將軍,沒有去擋住你,你不怪我吧!”
朱雀先是一愣,繼而瞪了他一眼:“呸!你現在纔在這兒假惺惺的管什麼用?再說了,如果你不去護衛李大將軍,我也會用身子擋住他的,這有什麼分別麼?”
玄武點了點頭:“你不怪我就好!只是可惜了董千里這好兄弟,我原來也沒發現,他對你竟然如此一枉情深!”
朱雀明顯從他這話裡聽出了一股子酸味兒,立刻板起了臉:“我說老四,你這不該拿你死去的兄弟開玩笑吧。”
“是是是!”即便在遼東是千萬人心中戰神的玄武,這會兒在朱雀面前也象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一樣,尷尬得不行:“確實不應該拿好兄弟開玩笑。不過,我一直在想……”
朱雀的臉又是一紅:“想什麼,你今天真是有些怪怪的,是因爲這軟轎子不光燒壞了你的屁股,還把你的腦袋也燒糊塗了吧。”
玄武的腦袋卻晃得跟撥浪鼓兒似的,只見他咬了咬牙,象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說出了一句:“我就想,如果換了是我而不是董千里去撲擋住你,你對我會不會也象對待千里那麼傷心欲絕!”
朱雀突然不說話了,她似乎一下就明白了玄武的心意,不過她也知道,自己和他之間不應該有什麼隱瞞,於是停頓了一下,輕聲說道:“老四,我跟你說句心裡話吧,那天千里在嚥氣之前,我沒有說過多的話,其
實我一直想告訴他,我的心裡已經有別人了。但是這話我不能說,我得讓他走得寬心!”
玄武瞪大了眼睛:“真的,你心裡有的是……”
朱雀回瞪了他一眼:“我心裡的這人也不是你!你還是踏踏實實做你的帶隊將軍吧!”
玄武臉色已是赤紅,好半天才回覆過來:“哦!既然是這樣!那我明白了!老三,你說你這樣一天到晚打打殺殺的,照理說所有男人看見你應該都躲得遠遠的纔對,怎麼還會有這麼多人喜歡你呢?嘿嘿。”
這一下把朱雀的臉也說紅了:“你個烏鴉嘴!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你老姐我就這麼不招人待見麼?有個男人喜歡也被你嘲笑成這樣!再說了,我說我心裡有人,可只是表明了我的態度,我還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
“喔!”玄武用手指着她的鼻子:“原來你只是單相思而已!唉,要說單相思卻是最苦,有道是:長相思,摧心肝。日色慾盡花含煙,月明欲素愁不眠。趙瑟初停鳳凰柱,蜀琴欲奏鴛鴦弦。此曲有意無人傳,願隨春風寄燕然。憶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橫波目,今作流淚泉。不信妾斷腸,歸來看取明鏡前。”
朱雀並沒有打斷他,而是靜靜地聽他將這一首李白的《長相思》背完,而且似乎深有感觸,末了才幽幽說了一句似是調侃似是埋汰之語:“你說你原來只是一個皇宮護衛,後來成了一個帶兵打仗的,即便如此,也還算是有些關聯。可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文縐縐了,真想學咱們李大將軍,成爲一個文武全才啊!”
玄武“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文武全才有什麼不好,非得象咱們以前一樣,天天打打殺殺?就算天天打打殺殺,沒事品品文學,不也挺好麼?你別說李成樑了,就說我們督主馮保,那不也是文武兼修麼?武功天下第一,我看這文才,除了張居正,也沒人能超得過他去!”
朱雀仍然嘲笑他:“你還真是會找榜樣,督主之才,豈是我等能夠達到的,不和你貧了!”說完放下了簾子。
玄武見她如此,沒辦法,也只能放下簾子,良久,才自言自語了來了一句:“其實,我又何嘗不是單相思呢,相思苦,相思煎熬。有的時候,即便是對面相見,也難解相思愁悶!你怎麼不問問我,如何全部背得這首詩?”
朱雀的轎子裡,她也對玄武背起的這首《長相思》感觸不已,輕輕在嘴裡唸叨:“一會兒就要見到你了,也不知道你還好不好?是瘦了麼?是一直在等着我回來麼?”
我對於你,
只是場意外;
你對於我,
卻是一場愛情。
一個人自以爲刻骨銘心的回憶,
別人早已經忘記了。
有些人的戀愛,
僅僅是愛上了“戀愛”。
專一不是一輩子只喜歡一個人,
是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一心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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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