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軍官收起了銀子,壓低了聲音說道:“三伯,這銀子不銀子的還在其次,關鍵您小侄我在此當差,也是擔着性命的。要不是看在這些年您多次照顧我的份上,這掉腦袋的事情我還真是不敢應,尤其是馮總管那邊剛來了命令,說東宮發現刺客,正嚴加防範呢。”
顧公公輕輕一笑,又從袖子裡遞過去兩大錠銀子:“好侄兒,你親伯伯我肯定不會害你,四皇子可是當今太子的親弟弟。把他這件差使辦好了,以後榮華富貴有的是。只要你讓我們順利來回,我回頭就和張貴妃說,讓她想辦法再升你一格。”
軍官這才露出了笑容,把銀子盡皆收了起來,“如此甚好!三伯,您走好!”
顧公公揮手示意轎伕們快走,軍官卻一下子攔住了他:“三伯,等等!”
他愣住了:“好侄兒,你這是?”
軍官拉過他的衣袖,悄悄指了指他身後的轎子:“恕侄兒直言,這轎子的頂子一看就是內廷纔有之物,一旦出宮,這大白天的可甚是扎眼,很容易被人懷疑,要是被馮總管安插的暗探發現了,咱們都吃不了兜着走!”
顧公公順着他的眼神一看,急忙拍起了腦袋:“哎呀呀!還是你考慮得周詳,方纔出來得急,差點兒把這件事情忘記了。”
他迅速走到轎子旁邊,一拉側面的一根細繩,“呼啦”一下,從轎子頂尖上墜下一整塊灰布來,這樣一來,整個頂子成了淡灰色,皇家特有的轎子就成了外面富貴人家的常用轎子。
軍官伸出了大拇指,顧公公又遞給他一錠銀子,然後一揮手,四人迅速擡着轎子出了小門。
……
刑部尚書王之誥府院。
王之誥剛從午門外回來,得知突襲東宮之事落空,心裡暗恨不已,看來朱翊鏐和朱意定這兩個小傢伙命不該絕,連馮保和四大高手不在宮中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都沒能把他倆弄死。
不過,他回來之後迅速聽說了李太后親至東宮痛罵皇上的消息。
這也好!正所謂一石二鳥,殺不掉這兩個小東西,讓李太后狠狠扇扇皇帝的耳光也好,至少讓他們母子生隙,這比什麼都強。
現在的他正在謀劃一盤大棋,而這當中的核心一步,是他正在勾結宮中的馮貴妃,試圖立她所生的六皇子朱存孝爲帝。
眼見朱翊鈞已經站穩腳跟,而且原來依靠戴才和張貴妃試圖奪位的五皇子朱意定也已經被他完全籠絡,三患齊發也已解決近半,各位重臣被一一降服,如果再沒有動作,等他立穩腳跟後,就該依張居正之言,一個個收拾自己這幫老臣了。
此時不搏,更待何時。
現在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這個馮貴妃和朱存孝,因爲一直在宮中表現得相對低調,不是很引人注意,而且朱存孝還只有六歲,所有人都不怎麼關注他們。正好可以利用這樣的機會,一飛沖天。
他也是通過這段時間與馮貴妃的官議才知道,這個貴妃可不象大家平時認爲那樣碌碌無爲,實則心機頗深,她大概也認識到了最近也是她和朱存孝翻身的最後機會,要是再不奮
起,就只能任由朱翊鈞越來越強了。
他這盤大棋中還有兩步棋。
第一步棋,就是打擊張居正和馮保,尤其是張居正,現在幾乎成了少帝的代言人,必須把他打壓下去。
他此時在心裡已經將張居正痛罵了一百遍。
這個殺千刀的張居正,少帝剛即位,他就如此急匆匆地跳出來,逼走高拱,大權獨攬,然後全力協助皇帝應對三患,幹得這麼來勁,他能得什麼好處啊?被少帝當槍使還不自知,好象普天下就他最牛似的,真是蠢到了極點,真應該把他一起做掉纔好!
不過,張居正這人他很瞭解,不動聲色,城府極深,絕非等閒之輩,尤其現在憑藉首輔大臣之利,在朝廷內外經營甚深,很多地方都有他的人,要想勝他必須出奇招才行。
所以他的第二步棋,就是一步奇招。他打算利用皇帝剛剛升任的次輔大臣葛守禮,他的眼曾經來報,葛守禮此番扳倒福王等人,並沒有完全向皇帝說實話,而是有所隱瞞。
葛守禮在隱瞞什麼並不重要,只要他向皇帝隱瞞,自己就可以利用這個逼他就範,讓他與自己聯手,有他爲助,勝算就大了很多。
正在思慮當中,顧公公等人已經到了他的府院門口。
顧公公使勁拍門,護院過來喝止,他也不多話,從懷裡掏出一塊金色的牌子遞了過去:“把這個給你們管家,速速告知王尚書,就說我等有要事求見。”
這個護院也是個機靈之人,一看此物就認出這是宮中之物,急忙找到管家,對他耳語幾句。
管家一聽,急忙拿着牌子就來到王之誥所在的內堂,在屋外輕喚:“老爺,宮裡來人了!”
王之誥於坐中驚起:“哦?在哪兒?”
管家推門進去,將牌子遞到他的手中。
王之誥臉色微變:“他們來了幾個人?”
管家答道:“五個,一個領頭的,四個擡轎的,估計轎子裡還有人。”
王之誥點頭:“嗯,讓護院加強守衛,嚴查大門周邊,別被探子們打聽到什麼去。把這頂轎子擡進前廳來,別讓轎子裡的人下轎!”
“是!”管家應命而去。
顧公公領着這幾人擡轎子進了大廳,看見王之誥正從後堂邁步出來,急忙迎上前去:“王大人!”
王之誥見是他,先是吃了一驚,繼而急忙走近了耳語:“顧公公,您怎麼親自來了!”
顧公公回頭看了擡轎子幾人一眼,示意他們把轎子放下。幾人會意,放下轎子就走了。
王之誥正作了一個請的動作,準備將他讓到後堂:“顧公公,當心隔牆有耳,咱們還是裡邊請吧。”
誰想顧公公卻笑着拉住了他:“要說別的地方可能隔牆有耳,你王大人是刑部尚書,天子重臣,誰敢在您這兒設眼線,我看還真沒人有這膽兒!”
王之誥輕笑:“顧公公,眼下是多事之秋!咱們還是小心爲妙!馮貴妃有什麼吩咐,您就直說吧!”
顧公公收斂了笑容,低聲說道:“中午之事,雖然落敗,但也讓少帝母子
二人頓生嫌隙,給張居正他們這些緊跟在少帝屁股後面的人敲響警鐘。馮貴妃託我帶來口諭,切不可半途而廢,淺嘗輒止……”
王之誥也迅速端正神色:“請公公告知馮貴妃,王之誥既然跟定了六皇子,就矢志不渝,唯其命是從!此番奪嫡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一旦事泄,我等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逃不了,必須盡力用命,這個道理我懂!”
顧公公拼命點頭:“嗯嗯!王大人有此決心,馮貴妃與六皇子已是吃下了定心丸!馮貴妃特意交待老夫,若真能奉六皇子順利登基,必定奉王大人爲當朝首輔,或者乾脆取消內閣,恢復宰相,由您爲相,真正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呵呵!”王之誥捋了捋頜下的鬍鬚,臉上露出一絲光彩:“多謝馮貴妃與六皇子信任!不過,廢宰相而設內閣乃是太祖皇帝所訂立的規矩,還是保留罷。如若設我爲首輔,其他次輔、三輔等人由我提議擔任就行。”
顧公公笑了:“王大人深謀遠慮,老夫佩服!”他一邊說一邊指了指停在大廳當中的轎子:“對了,王大人,剛纔隨行的轎伕我都已經遣開了去,您這身邊之人可都信得過?”
“嗯!”王之誥回身望了望,身邊僅剩下了貼身的管家,於是笑了:“這是絕對可信之人,放心吧,有什麼話儘管說!”
顧公公嘿嘿一笑,掀開了轎簾,驚得王之誥和管家同時張大了嘴巴!
難怪剛纔這四名彪形大漢擡着這頂轎子感覺都比較費勁,這裡面竟然坐了兩個人,而且當中還有兩個大大的箱子。
顧公公此時已經把兩大箱子的蓋子全打開了,一箱全是金燦燦的金錠,另一箱則全是璀璨奪目的珠寶。
大概是生平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金銀珠寶,管家發出了一聲驚呼,王之誥卻是一副見過大世面的樣子,不動聲色:“都是自家人,馮貴妃爲何如此客氣?”
顧公公有些略帶狐媚地一笑:“有道是:無糧不聚兵,無水不紮營。這年頭上哪兒也少白花花的金銀,所以還請王大人笑納。”
王之誥也知道這時不是推卻的時候,輕輕拱了拱手:“如此,之誥就先收下,也算是爲下一仗籌集軍費。”
顧公公把兩個大箱子的蓋子關上,拉長了嗓子:“這就對了!這二位……”
隨着他的長音,轎子上那兩人移步走了下來。
這竟然是兩位絕世美人,剛纔因爲被顧公公擋在箱子之後,看不清楚容貌,這會兒從箱子後面移步出來,簡直是驚若天人。
輕羅小扇白蘭花,纖腰玉帶舞天紗。
疑是仙女下凡來,回眸一笑勝星華。
管家這次發出的驚呼比剛纔更大,縱然是見多識廣的王之誥,見到如此美女,也長出了一口氣。
顧公公倒象是對這兩位美女非常熟悉,領着向前走了幾步:“王大人,老夫來爲你介紹,這二位均來自宮中,一位是安嬪,一位是趙婕妤。”
王之誥大吃一驚,雙腳上前一步,似乎要跪下身去,眼睛卻仍是目不轉睛地看着這二位絕世美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