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不知道我在觀裡,所以,他最後這句話不是在叫我,而是一種發自心底的吶喊。
我感覺有一股熱流涌上腦門,連手心都有些發燙了。
“別跟他廢話了,就應該給他點厲害瞧瞧!”凌志飛吼道。
蕭山衝他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說:“張師父,你這又是何苦呢,我們一直敬佩你的爲人,這才以禮相待的,跟我們合作,對大家都有好處,難道非要逼我們動粗嗎?”
師父冷笑不語,把頭扭向了一邊。
幾個人便開始了輪番的攻勢,老七一直說軟話,旁敲側擊,蕭山軟硬兼施,李淳一陰陽怪氣,不時恐嚇幾句,凌志飛摩拳擦掌,袖子擼起來又放下去。唯有孫德壽,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每每欲言又止,焦急的搔着自己的頭皮。除了老七那四個手下像木雕一樣站在一旁以外,其他幾個人都是手舞足蹈,蠟燭的火光將他們的影子拉的長長的,看起來就像幾隻大海怪。
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裡的憤怒和緊張漸漸消失了,只是定定的看着師父,感覺心裡很寧靜。
終於,蕭山的耐心耗盡了,陰沉着臉說:“即然張師父不肯答應,那麼,我們只好得罪了。”說着,蕭山衝凌志飛一擺手退到了一旁。
凌志飛就像中了彩票一樣,滿臉喜色:“張有才,那天在方子舟家裡,你總共踢了我三腳,我今天先還你三刀好了…”
凌志飛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匕首,朝師父走了過去。
“住手!”我大喝一聲,猛一下子躥了出來,擋在了師父面前。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還有人藏在暗處,頓時都愣住了,凌志飛猛往後退了幾步。
“師父…”我眼眶一熱,強忍住淚水。
師父回過神,哽咽的說:“冷兒,好孩子…”
我扭過頭,瞪着凌志飛說:“畜牲,你真配不上晨星!”
凌志飛額頭上的青筋一鼓,說:“很好,阿冷,這是你自己來送死的。”
說完,凌志飛衝我撲了過來,我擡腳便將他踹翻在地,那匕首飛了出去,‘噹啷’一聲砸在了一尊神像上。
“我只不過使了三成力,就把你踹的像死狗一樣,我師父踹你那三腳哪怕有兩成力,你最少也要躺三個月。”
凌志飛掙扎了好久都爬不起來。
這時候,其他人一看情況不對,迅速將我和師父圍在了中間。
我輕蔑的看了看衆人,將目光定格在老七身上,冷笑道:“老七…不對,是七老大,我們終於見面了,沒想到,你藏的這麼深。”
老七笑了笑說:“阿冷,人是不可以貌相的。”
“我一直不明白,你那天爲什麼要在江裡救我。”
老七想了想,說:“告訴你也不要緊,阿冷,你不用領我的情,我不是爲了救你,而是因爲,你不能死在江裡,就這麼簡單…”
不能死在江裡?
我又要問時,被蕭山給打斷了:“阿冷,你出來的正好,快點勸勸你師父,只要肯跟我們合作,我保證你們師徒二人的安全,並且,我把晨星許配給你。”
我眼睛一亮:“你當真把晨星許配給我?”
蕭山一喜:“我說話絕對算數!”
凌志飛半躺在地上,邊咳嗽邊說:“伯…伯父…”
我‘哈哈’一笑,正色道:“師父,你剛纔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冷兒陪你一起死…”隨後,我冷冷的看着蕭山說:“如果你還有一點人性的話,就想辦法救救晨星,因爲,她也丟了魂魄,至於我和我師父,是絕對不會同你們合作的…”
蕭山一愣:“星兒也丟了魂魄?”
“怎麼,她沒有告訴你嗎?”
“阿冷,不用跟他說。”
衆人一齊回頭,這才發現,晨星不知什麼時候從夾縫裡站了起來。
“星妹,你怎麼也在這裡?”凌志飛掙扎着爬起來,走過去就要扶晨星。
“走開。”晨星冷冷的說。
“星妹,我…”
“我要你滾開!”
我頭一次見晨星發火,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在衆人呆呆的注視之下,晨星艱難的爬出夾縫,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
老七的兩個手下本能的讓到了一旁,晨星來到棺材旁邊,緩緩的蹲了下來,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師父…”
師父溫和的笑了笑,伸出寬厚的手掌,撩了撩晨星額前的亂髮,說:“好孩子,就像冷兒剛纔那樣說的,你跟你義父去吧,他們有辦法救你的。”
晨星一咬牙,擦了擦眼淚:“不,我沒有義父,我跟你們一起死。”
蕭山眉頭一皺:“星兒,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晨星連看都不看他,只是咬着嘴脣,握着師父的手。
一時間,整個場面陷入了僵局,觀裡十分安靜,只有淋漓的雨‘撲踏踏’的聲音。
“原來她是你的女兒啊。”老七最先打破了沉默,對蕭山說道。
蕭山的臉色看起來有些不自然,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兩下。
“那好吧,我先救她。”老七看了看錶說。
蕭山一愣:“怎麼,你真能救?”
看情形,蕭山之前肯定以爲,老七是爲了得到書而謊騙師父的。
老七呵呵一笑:“你知道我爲什麼約你們到這裡來嗎?現在我可以說原因了,那是因爲,他們兩個丟失的魂魄就在這座觀裡…”老七伸手朝我和晨星指了指。
這麼一來,晨星也擡起了頭,所有人都看着老七。
老七說:“他們在死之前,離體的魂魄是任何陰術都沒法控住的,只能引,所以,我把他們的魂魄引到了這座嬰屍觀裡,藉助嬰靈的怨氣,這才能鎮住。我原本打算,把張師父帶到這裡,如果他答應了我們的要求,默寫《風水經》的時間不夠,便抽兩魄出來給他續命…”
老七一邊說,一邊解開裡面襯衣的扣子,把手伸進了懷裡。
蕭山似乎有什麼話要對老七說,然而,他剛扭過頭就愣住了。只見,老七從懷裡掏出一隻古舊的鏡子。
“這…這就是那面鏡子?”李淳一顯得很激動,湊前幾步,來到老七跟前。
“不錯。”老七說。
我看過去,只見那是一隻銅鏡,很厚實,邊緣雕着一些古怪的花紋,鏡面灰濛濛的,看來,這就是在陳木升家裡砸死那新娘子的銅鏡了。
老七平拿銅鏡,緩緩的朝正中那座神像的底部靠了過去,我這才發現,那下面有一個小小的洞口。而那銅鏡的背面,卻貼着一道紅色的符紙,像是在血裡面泡過的。
待鏡面貼住洞口以後,老七嘴裡不知嘟囔了句什麼,猛往回一收鏡子,‘嘩啦’一聲響,從那洞裡鑽出一隻小小的木匣子。
匣子上裹着幾道白色的符紙,那是修陰術的人用的。
老七把鏡子揣回懷裡,拿起那隻木匣子,對蕭山說:“他們的魂魄就被封在這裡面,我把你女兒的放出來,還回她身體裡…”
我的心‘怦怦’直跳,看了一眼晨星。
“慢着。”蕭山道。
老七正準備撕符紙的,一愣,停了下來。
蕭山定了定神,對師父說道:“張師父,你和你徒弟一心求死,我們也沒法攔着,但是,你們總不能搭上別人的性命吧。”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問。
“很簡單,如果你們肯合作的話,我們便救星兒。倘若搭上星兒跟你們一起去死,我想,你們就算下了地府,鬼魂也不會安寧的吧。”說完,蕭山直直的盯着師父。
我肺都快氣炸了:“蕭山,你還是不是人?晨星是你的女兒啊!”
“什麼叫我是不是人?星兒的命運現在掌握在你們手裡,只要你們兩個一點頭,她就能活下來,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你們兩個是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