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黑袍?”溫尋愣了愣,咬牙切齒,“看在他幫我的份上,我饒他不死,但一頓毒打少不了!”
“罪魁禍首是祁麟,或者說,是他體內的魔,原麒是他的良知,卻被他百般利用,是個可憐的孩子。”蘇驚棠聲音輕弱,元氣尚未完全恢復。
她簡單提了幾句祁麟和原麒的關係,只說洛陵因愛入魔,分裂出良知原麒,更名祁麟,與欲魔共用一個身體。
聽出她話中對原麒的袒護,溫尋酸了:“活了那麼多年的老妖怪,怎會是可憐的孩子?”
“他的因果與我前世有關,我不能放着不管。”蘇驚棠擡頭看他。
他喉結滾動,目光灼熱看着她的眼睛:“什麼前世?”
“生命之神珞瑜當年隕落,最後一抹清醒的神魂入了我的身體,可能是轉世,也可能是寄居。”
“那你到底是我的驚棠還是珞瑜?”溫尋的手一時不知道該往哪裡放,方纔的旖旎心思也消失了。
“什麼你的驚棠,我先是天靈公主,再是哥哥的妹妹,最後纔是你法力超羣的宮主大人。”她眉眼彎彎,還是那個自信滿滿的蘇驚棠。
她轉動身體的時候,因腳踝疼痛抽了口氣。
溫尋忙掀開被子:“怎麼了,是不是腳又疼了?”
兩個人腦袋挨腦袋往被子裡看,竊竊私語,引人遐想。
外頭的侍女看不下去了,高喊:“聖主回來了——”
“咻”的一聲,蘇驚棠感覺身旁一空,再擡頭,溫尋已經規規矩矩立在一旁,耳朵泛紅。
她忍俊不禁睨了他一眼。
“語兒!”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鄔驚風風塵僕僕跑進來,看着虛弱的蘇驚棠,心疼都要從眼裡溢出來了。
“哥哥,好久不見。”蘇驚棠笑靨如花。
他顫抖着手不敢碰她,彷彿她是個易碎品:“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醒後這段時間去哪兒了?”
蘇驚棠看了眼一聲不吭的溫尋:“醒來後我和他都失憶了,一路從妖界到了凡間。”
溫尋恭恭敬敬:“聖主。”
鄔驚風這才注意到溫尋的存在,瞬間變臉,笑容裡帶着濃郁的殺氣:“你不服我當年封印你,醒後故意把她拐跑了?”
不等溫尋回答,鄔驚風一掌拍過去,溫尋敏捷閃躲,不敢還手,連忙辯解:“聖主冷靜,我當時也失憶了……”
“我現在很冷靜,只想打死你這個臭小子,你看驚語都虛弱成什麼樣了,你說說,你怎麼虐待她了?”鄔驚風說這話,手中力道絲毫不減,拳頭好幾次擦過他的臉,“我將你封印的時候,你不是很厲害嗎,還折斷了我的長戟,現在怎麼不敢還手了?”
蘇驚棠伸長脖子幸災樂禍看戲。
溫尋無奈:“你再不出聲,我就要被他打死了。”
“好了哥哥。”蘇驚棠揮袖,輕鬆化解了鄔驚風的掌風,在他怔愣之際手指對着溫尋一勾,溫尋飛身到他面前,被她抓住手腕,“我受傷和溫尋無關。”
看自家妹妹護着臭小子,鄔驚風笑得更森冷了,憑空變出一把菜刀:“僅僅打你怎麼解氣?做成蛇羹好了,小語兒最愛吃肉了,那樣你就再也沒命騙她欺負她了。”
溫尋坐到蘇驚棠旁邊,故意嘆了口氣,比方纔大膽許多:“哥,使不得,她會哭的。”
“誰是你哥?!”鄔驚風周遭氣氛降到冰點。
蘇驚棠裹緊被子解釋道:“哥哥你莫要生他的氣了,當年的事,現在的事,都是祁麟乾的,溫尋幫了我許多,還救了我的命。”
“祁麟?”鄔驚風皺眉,想起之前祁麟那天向自己索要毒液的事。
他去了凡間,凡人都說見過她和溫尋,祁麟沒有撒謊,但他仍然內心不安,所以回來了。
回來路上,護心珠碎了,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入了萬山逢人就問妹妹,生怕聽到半點不好的消息。
看到妹妹安然無恙,以爲自己想多了,結果此事竟然和好友祁麟有關,自己討厭的臭小子成了妹妹的救命恩人?
溫尋添柴加火:“祁麟將驚語困在地下祭壇,用鐵鏈鎖着她,日夜以酷刑折磨,我見到她的時候,她氣息奄奄,護心珠都碎了……”
霎時間,房內靈氣大作。
鄔驚風握着金刺鞭,冷着臉,氣勢洶洶往外走:“魚瓷,帶護衛隨我去麒麟谷!”
蘇驚棠朝溫尋伸手:“快拉我一把,我也要去。”
他下意識蹲到她面前:“上來。”
她偷笑一聲,伸出血跡斑斑的腳,手掌一撫,傷口消失:“不用,我傷好了。”
“剛纔看還……”溫尋以爲她因爲哥哥在,不想讓自己背,轉頭一看,她腳踝光潔如初,一點都不像受傷了的樣子。
他皺眉,覺得蘇驚棠怪怪的。
不自覺,竟然說出來了。
“哪裡怪?”蘇驚棠問。
他笑了笑,摸摸她腦袋:“怪好看的。”
“傻子。”蘇驚棠用腳尖踹了踹他,一個響指,換了身乾淨衣物,拉着溫尋往外跑。
“你還受着傷,不要這樣跑。”溫尋皺眉。
“沒關係,傷已經好了。”
*
平日的鄔驚風總是一副笑臉,哪怕生氣,也是綿裡藏針,不輕易讓人看出他的喜怒。
今日的鄔驚風臉上像有狂風驟雨,陰沉得嚇人。
身後的魚瓷緊跟着,帶着七八個面無表情的靈獸衛,人不算多,但哥哥氣勢滿滿,像要劈山鑿天,大開殺戒般。
不遠處慢吞吞跟着的蘇驚棠和溫尋又是另一幅模樣了。
以前水火不容的兩個人,今天拉拉扯扯,說說笑笑。
探頭看熱鬧的小妖們看不懂了:這到底要整啥活?
一行人還沒到麒麟谷,祁麟主動出現了。
他一改往日穿衣風格,一襲湖藍色長衫,玉腰帶闆闆正正系在腰間,消瘦的身子挺得筆直,風吹得他衣袂飄飄,看着像是風中挺拔的竹,乾淨簡單。
“鄔兄。”他嗓音溫潤,面帶淺笑,和往常沒多大不同,只是氣勢弱了,精氣神也沒了。
鄔驚風有一瞬間恍惚。他當然相信妹妹說的話,只是他不明白,眼前的男人傷害了他最愛的妹妹,怎麼還敢在他面前裝模作樣?
“我找到那個僞裝成我的魔物了。”祁麟說着,咳了幾聲,看起來疲憊又虛弱。
“我妹妹說,你傷了她。”鄔驚風鞭子指着祁麟,上面的倒刺閃着寒光。
“她在哪兒?”祁麟喉嚨一緊,顯得忐忑。
目光轉動之間,看到鄔驚風后頭緩緩走來的蘇驚棠,雙眼剎那明亮,像是看到了光。
他攥緊自己的袖子,欲言又止。
見她目光看向自己,像是穿過萬年光陰,如一束光照進他心裡,他不禁想——
她醒來了嗎?她是否還記得那些只屬於他們的過往?
“師父……”祁麟忽然哽咽,嗓音沙啞到字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