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蘇醫生正好抽完一支菸,隨手彈到窗外的下水道口,準確無誤落進去。
我蒼白着臉,坐在他身邊。
蘇醫生看出來我情緒的變化,微微嘆口氣,“不要想太多,路該怎麼走,你比我更清楚……過去了就過去了,即使再讓你難過的事,也已經是上一秒的事了,你還有無數個下一秒需要面對,堅強點。”
即使他不知道是什麼事,卻仍能準確的把握我的心思,我點頭,“對不起……”
車子行駛在高速上,夜燈黃黃落進車窗,在我和蘇醫生的面上來回流動,“爲什麼對我說對不起?”
“我……甚至連你的名字,也不知道。”苦笑,“卻還認爲我已和你是朋友……”
“爲什麼不是?”蘇醫生卻說,“即使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你也會在難過的第一時間想起我,那麼名字,還有什麼重要?”
他一字一句被我記在心裡,紀莫死的時候有太多東西沒有教給我,蘇醫生讓我溫暖,讓我信任……或許更多也是因爲他潛意識代替了我心裡紀莫的位置。
車子停在路口,我要他停下來,“我想走一會再回去。”
“我陪你。”蘇醫生要解安全帶。
我阻住他,看看錶,已經凌晨一點了,“太晚了,你明天還要上班的,沒多遠就到家了……我想一個人,你回去吧。”
蘇醫生嘆氣,“好吧,那你注意安全……”世紀花園一帶的治安還不錯,我也是大人,蘇醫生苦笑的大概覺得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便同意了我的要求。
事實上我有太多的問題需要想清楚,看着蘇醫生的車子消失在街角,終於整個人萎靡下來。
卻在這時候一雙手從我身後伸出來,攬着我的腰。
我驚恐萬分,尖叫着舉起包便要打回去,來人隨即忍痛低聲說,“別鬧,是我……我是沈江南。”
我停下來,大着眼睛轉過身,還真是沈江南。
沈江南臉上捱了我一下,一邊揉一邊抱怨,“紀堯堯,你也太狠了……”
“叫我紀老師,”我連忙想幫他揉一揉,手伸出去還是縮了回來,沈江南始終高我一截,這樣的動作太親密,很曖昧。
沈江南自顧自了說,“上次的傷還沒好,你又打我……”
“哪沒好,明明只是輕傷。”憐他還是個孩子,忍不住了想開句玩笑。
沈江南聽我這麼說,於是解開釦子,露出鎖骨來,“你看你看,這個牙印子,怕是一輩子去不掉了,誰叫你咬的狠!”藉着街燈的光,我還真看見沈江南凸出的鎖骨上有個清晰的牙印,現在結了痂……或許當時還流了不少血。
我倒是想道歉,可那句對不起就是說不出來,只好轉移話題,“怎麼這麼晚了你還在這?”
沈江南一拍腦袋,“都是你,我差點忘記了……我問你,我發的信息你怎麼不回?”
“哪條信息?”
沈江南表情變得很嚴肅,“要小心!”
我恍然大悟,“哦,原來是你發的……惡作劇嗎,臭小子……”
還來不及說完,他便打斷我,焦急萬分,“什麼惡作劇,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拿人的話當回事。我問你,我小姨的事,不是你做的吧?”
他不是問,是不是你做的,也不是問,是你做的吧,而是問,不是你的做吧。
只有幾個字的差別,卻能看出來他心向了誰。
“不是我。”我認真回答他。
沈江南拍拍胸口,“我就知道不是你……這樣下三濫的手段……可小姨和外公是不信的,無論我怎麼說,小姨還是認定是你找人做的。”
“便是這樣又如何?誰做了鬼誰心裡清楚,她自己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我止住嘴,歉意萬分看向沈江南……畢竟是他小姨,就憑他肯相信不是我幕後指使的,我就該看在他的面子上不去苛責沈婷婷。
沈江南也不生氣,“她做的……我都知道。畢竟還是一個屋檐下住着,外公其實也清楚些,只是眼下的事情昏了頭,偏偏又在和文家爭鬥的節骨眼上出了事,他便沒了理智。”
“我懂的。”
這樣說話,我們又沉默了片刻。
沈江南似乎做了個決定,嚴肅的說,“紀堯堯,你離開文遠叔吧,也離開夏北叔吧,去別的城市,過新的生活。”
他怎麼忽然這樣說,“要小心……還有說這些話,是因爲要發生什麼事了嗎?”
沈江南有些焦躁,“我不懂怎樣說,總之我聽見的……好吧,我去公司找外公,卻看見小姨同上次潑你湯的那個人在一起走……”沈江南一瞬間變了臉色,突然伸手拉住我,把我藏在臂彎裡,卻整個人轉了過去。
“啊!”
撕心裂廢的叫。
我驚恐萬分,怎麼了?
突然間,爲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堯堯……快走……”沈江南整張臉扭曲起來,痛苦的想要去摸自己背,可卻顫抖着癱軟下來。
一個戴着口罩的***在沈江南身後,匆忙將手裡的玻璃瓶扔到角落裡,就要逃。
他做了什麼?空氣瀰漫着嚴重的硫酸味道……我清醒過來,連頭也不敢回過去看江南的背,他保護了我。
沈家的這個孩子,在最危難的時候保護了我。
有警車的聲音響起來,或許是附近沒睡着的人家報了警。
我不能放過那個人,這個令沈江南痛苦萬分的人……憤怒無比,追上去將自己的手提袋丟過去砸中他的背。
包裡的東西都散了出來,一個藍色的小盒子咕嚕嚕一路滾到我腳邊,我來不及去撿,搶上去就與那人撕打開來。
然而我到此時才明白,沈江南當日與我打架,是多麼的手下留情……終究我也只是個女人,男人幾下子就打中了我的要害……痛,深入骨髓。
我恨恨的想要報復他,哪怕只是小小的傷害,我絕不讓他輕易離開。
那條勒住我脖子的手,我死命的咬了下去,男人“嗚”的低叫了一聲,但仍舊不鬆開,甚至我咬開他的手套……
卻看見燙傷的水泡和紅腫。
“祝……祝平安?”
然後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