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庭掛斷電話後,並沒有立刻回臥室。他背對着房間單手插着褲兜站立着。目光看向漆黑的遠方。
我看不見他的面目表情,只能從他那高大挺拔而顯落寞的背影解讀他此刻的心情。
楚天逸逃了。對我們的威脅真的太大了,一顆定時炸彈埋在身邊,敵在暗,我們在明,怎能不憂心。
想起傅宛如說孩子可能在蘇姍的手裡。本來我還抱着一絲僥倖,希望會在姚天明手裡。至少,那是安全的。平安無事的,可從今晚看來,在誰手裡又有何區別?
不覺間,陷入沉思。陽臺外的他忽然猛烈咳嗽了起來,並且咳嗽聲不止,一手扶着欄杆。一手握成拳抵着脣邊隱忍着,壓制着。
傅容庭的忍耐力一向很強。可此時儘管他忍耐着,咳嗽聲中的難受讓人聽着還是那樣讓人心疼。
隨着他的每一聲咳嗽,我的神經也跟着緊繃了一下。當即掀開了被子下牀:“容庭。是不是哪裡還傷了?我們現在去醫院。”
他咳嗽了幾聲,順了氣說:“沒事,咳嗽而已,把你吵醒了,回去睡吧。”
“不去醫院,那就先躺着休息一會兒,我去給你倒水。”見他面色因咳嗽而有些漲紅,我哪裡可能睡得着。
將他扶到牀上,我踩着拖鞋跑去客廳倒水,想着蜂蜜能潤喉,又跑去廚房冰箱裡拿出蜂蜜,舀了一勺在水裡。
用手探了探玻璃杯試水溫,見差不多了,我端給他,見他神色略有些痛苦,我倍感焦急:“容庭,我們再去醫院去檢查一下吧,你這樣,讓我很擔心。”
他喝了口水,揚脣道:“真的沒事,別擔心了,你看我這喝了水不是好多了。”
此刻的他,忽然讓我想起當年,琳達給我電話說他發燒了,我急匆匆的趕過去,他竟耍賴皮,怎麼都不肯去醫院。
他很不喜歡醫院,甚至是牴觸。
我讓他多喝點水,輕嘆道:“本以爲愛笙跟丫丫最是難哄,沒想這最難哄的卻是你,偏你油鹽不進,拿你沒有辦法。”
丫丫跟愛笙生病發燒了都要耍脾氣,對吃的特別挑剔,哪種忌口的就偏要吃哪種,不給就各種委屈,撒嬌,真真是倆熊孩子。
傅容庭揚眉輕笑:“老婆可試試用美人計,你老公最吃這套。”
我瞪着他:“美得你,把這水趕緊喝完了,不想去醫院就好生休息,現在你做什麼都要聽我的,不準再不要命的工作,不準再不按時吃飯,現在,乖乖給我睡覺。”
“遵命,老婆。”他二話不說,將杯子裡的水全喝光了,可能這蜂蜜真能潤喉,這晚他也沒再咳嗽了。
但也可能是我睡得沉,是他隱忍得好,所以我纔沒聽見。
翌日,這天是老太太的壽辰,晚宴就安排在徐家,白日裡傅容庭去了一趟公安局,瞭解楚天逸的事,而傅宛如的屍體還得處理,她的死亡原因法醫那邊給出了答案,與醫院給的答案一致,中毒而死。
而這毒藥,其實是之前用來救傅宛如的藥,這什麼藥過多都會致死,傅宛如之前偷偷留下了不少藥,而在楚天逸帶走她失敗後,她選擇了服藥。
其實我跟傅容庭都有些沒想通,傅宛如既然早做了準備,那她是否是不想跟楚天逸走的?
那別墅裡的煤氣爆炸,難道也不是傅宛如想要出來而故意爲之的?
我們想要的答案,只能傅宛如給我們,可惜她已經死了,將煤氣爆炸跟她自己服藥的事連在一起,怎麼都不通。
若是那藥不是她自己要服的,一切也就通了,可偏偏,那藥確實是她偷偷留下來的啊。
當下午傅容庭將傅宛如的骨灰領回來,其實我都有點不敢相信,前幾日還對我說想見女兒的傅宛如,怎麼就捨得死呢?
她不是無牽無掛啊。
樑秀琴跟傅宛如的下葬時間已經定了,就在後日,我跟傅容庭也不去糾結着這事,先收拾收拾,帶着孩子們去了徐家。
徐家沒什麼變化,倒是徐建豪升官了,比以前更忙了,一個禮拜都有六天晚上是在外面應酬,到了凌晨纔會回來,而這徐哲愷,就更別說了,該怎麼玩還是怎麼玩,沒點收斂,女朋友換來換去,從清純到嫵媚,個個網紅臉,讓老太太看的眼睛都花了,總以爲是一個人。
徐慧跟顧雲生各着相敬如賓的日子,有大把空閒時間,但她沒閒着,拿着錢到處投資,開美食店,美容院,有虧有賺,也還過得去,充實了自己的生活,忙的時候,她也很少帶着萱萱回來。
徐剛就更別說了,從未回來過,今天老太太的生日,到現在也沒回來,聽老太太說徐剛要晚上十點才能到機場,若不晚點,也能趕上這個生日。
我跟傅容庭一帶着孩子來,老太太就拉着我一直說個不停,向我訴苦,說這徐家一天到晚冷清的沒個人氣,要不是今天她生日,我們今天也都不會來,這徐家也不會有現在的熱鬧。
我看了眼這大廳裡六個孩子,顧雲生跟徐慧將萱萱還有小八斤都帶來了,這孩子一多,這耳朵就沒個清靜。
聽着孩子們甜甜的喊外祖母,老太太樂的開懷大笑,拉着我說:“小笙啊,你看這時間過的真快,一眨眼,這些孩子們都到處跑了,看着這些孩子,外婆我都想搬到傅家去住,圖個熱鬧,哪像徐家死氣沉沉的,連點人氣都沒有。”
我知道老太太只是說說,哪能真搬去傅家,先不說上一輩的糾葛,就是老太太自己也不會習慣,她自己心裡也有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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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這話也就是在催徐哲愷結婚,暗示徐慧多帶着孩子回來,讓徐建豪也別那麼多應酬,都抽點空來陪陪她。
我環看了眼客廳,笑說道:“外婆要是喜歡,搬過去就成。”
話一出,徐建豪果然就說:“媽,你要是嫌家裡冷清,我讓哲愷跟小慧多回來陪陪你,再說這小剛不也回來了,你怎麼能搬出去呢。”
徐建豪給徐慧與徐哲愷兩人使眼色,兩人也立馬錶態,會經常回來。
老太太冷哼一聲:“說這些有什麼用,哲愷,你都三十好幾了,給奶奶添個重孫纔是真孝順。”
徐哲愷打哈哈:“奶奶,這不急不急,等找着合適的,孫兒一定立馬娶回來,讓她給奶奶生十個八個重孫。”
看着老太太‘催生’這一幕,我恍然想起當年的老夫人,爲了我跟傅容庭的事,老夫人可沒少操心。
我睨了眼傅容庭,我們修成正果了,可惜老夫人看不到了。
孩子們玩着玩着,嫌大廳不夠寬敞,跑後園玩去了,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我準備去後面叫他們,愛笙哭着鼻子跑回來,小臉蛋兒都花了,抽抽搭搭的,我一看心疼死了:“寶貝兒,怎麼了?是不是哪摔了?”
愛笙口齒不清,手指着後園,斷斷續續地說:“逍……逍遙哥哥跟陽哥哥打起來了,姐姐……姐姐拉不住。”
一聽,我看眼大廳裡的顧雲生,他也是聽到了,然後他跟傅容庭立馬起身去後園,我抱着愛笙也跟着一同去了後園,老太太也聽到了,杵着柺杖出來,徐建豪他們一衆人也跟着來了。
幾名大人當看着在草地上扭打在一起的逍遙跟小八斤,都傻眼了。
丫丫拉不住,急的都發飆了,也吼不住兩人,星月跟萱萱也嚇的哭了。
逍遙跟小八斤也就相差一個月,可這小孩子也有體質差異,小八斤從個頭上看要大多了,白白嫩嫩的,逍遙就顯得清秀,從氣勢上一看就不是小八斤的對手,可小孩子打架都憑着一股狠勁,兩人原本整齊的衣服都被扯皺了,小孩子打架沒什麼花招,就是靠力量壓着對方拿小拳頭打,用牙齒咬。
這炎炎夏日,都穿的薄,小胳膊小腿都露外面,兩人手臂上都有不少牙印,逍遙的腿應該是硌到哪裡了,劃破了一條口子,血珠子冒出來,在草地上一滾,血順着腿肚子流,看起來就有點嚇人,這也就將幾個小女孩給嚇哭了。
我媽哄住星月,徐慧去哄萱萱,傅容庭跟顧雲生上前一人拎一個,將兩熊孩子分開,兩熊孩子還嫌沒打夠,在兩人的手裡彼此齜牙咧嘴。
我頗爲頭疼,這孩子多了還真就容易打起來,盤問了打架的原因,真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歸納總結,這就是一隻雞腿引發的血案。
小八斤從廚房裡拿了雞腿想要給愛笙,愛笙雖小,卻臭美,也懂女孩子不能太胖了,沒買小八斤的賬。
小八斤深受顧雲生的教誨,將鍥而不捨這四個字的精髓發揮的淋漓盡致,順便再來個死纏爛打,非要愛笙吃雞腿,說這女孩子胖點好看,爲了讓愛笙信服,更是搬出了顧雲生,說這是顧雲生教的,坑爹能坑到這個份上,也就小八斤了。
愛笙認準了的理,也是不變的,這兩塊固執的石頭碰在一起,一個說胖好看,一個說瘦。
逍遙這個時候就來了一出‘英雄救美’,跟小八斤辯論這到底胖是美還是這瘦美,嘴上辨不出的時候,就動上手了。
聽完原因,顧雲生意味深長的看着愛笙笑道:“這以後的架看來是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