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明月在鄒不屈的陪護下,終於坐馬車來到了湖南嶽州的羣英會。
一路上雖然走了許多天,但卻十分順利。
直到馬車來到羣英會武館大門外,東方明月才徹底地放下了一顆心。
和鄒不屈在一起,她也並非不擔心。
待馬車停穩,東方明月就從包袱裡取出一張銀票遞給對面的鄒不屈,道:
“這算是我對你的酬謝。”
她知道鄒不屈知道她那些銀票上的數額,因爲在滄州,她變賣房舍和一切值錢的東西時都是鄒不屈幫助她做的。
朝買方要江湖最流通的“萬利通”銀莊的銀票,還是鄒不屈的主意。
鄒不屈久闖江湖,他知道唯有“萬利通”銀莊的銀票可以在任何一家銀莊中換兌出銀子,而使用“萬利通”銀票在江湖中也極盛行。
當然攜帶銀票要比攜帶金銀方便。
鄒不屈沒有接東方明月遞給他的銀票,卻先下了馬車,好像他根本沒聽見東方明月說什麼。
“你這一路上很辛苦,我實在過意不去。”東方明月下了馬車後,對鄒不屈說。
鄒不屈就直視着東方明月的眼睛,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劫走這輛馬車,那是誰也擋不住的。”
東方明月道:“所以,我認爲你是個好人。”
她想:面對金錢,美女而不起歹意的人就是好人。
鄒不屈不僅沒有劫走這輛馬車,甚至連對她一句非禮的話都沒說。
鄒不屈道:“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
東方明月道:“可我不能瞞你:我來羣英會是想和梅劍癡完婚的。因爲我父親和南俠早就爲我們指腹爲婚了。嫁給梅劍癡正是我父親未遂之願。”
鄒不屈咬了咬牙。
東方明月突然覺得自己太無情,甚至太殘忍了。
於是接着道:“如果不是這樣,通過這一路上你的表現,我或許……會喜歡上你!”
鄒不屈笑了笑。
笑得極爲灑脫,道:“自從我看見你第一眼時,我就告訴自己應該保護你。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至於以後,我相信你可以不需要我的保護了。”
說完他就轉身要離去。
但東方明月卻叫住了他,道:“我想讓你和我一同去見南俠父子。我還不知道見到他們之後會怎樣。我相信你會成爲我們的好朋友。”
鄒不屈沒有說什麼,他就走到馬車前,取出東方明月裝滿銀票的包袱和那把雨傘,然後陪同東方明月走到了武館大門口,對守門武士道:
“請稟告南俠,就說北俠之女東方明月求見。”
南俠看見東方明月的時候,連一點笑容也沒有。
非但沒笑容,甚至還噙着淚水。
好像他知道北俠已遭遇不測。
悲哀大於他見到東方明月的喜悅。
東方明月對南俠見禮,他只是點了點頭,拉過她的手,輕輕拍了拍。
然後對鄒不屈道:“多謝閣下把明月給我送來!”
接着,南俠領着東方明月走進武館,進了一間很寬敞的客廳。
他們進客廳後,南俠讓兩個人落座。
對東方明月道:“我已經讓人去叫你嬸嬸和劍癡了。”
東方明月曾經不止一次見到過南俠。
因爲南俠不止一次去過“精武門”。
但她覺得南俠比以前瘦多了,好像還多了幾絲白髮。
“梅叔叔,我父親……”東方明月眼
中含淚,她想告訴南俠她父親的遭遇。
但南俠輕輕嘆息着打斷了她:“別說了。明月,你隻身前來我便知道你父親遭遇了不測。不然他決不會放心你出這麼遠的門。唉!想不到他竟先我而去!”
東方明月輕輕嘆道:“殺我爹的人是‘血旗盟’裡的一個會使‘催心掌’的。梅叔叔,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南俠一怔,皺眉道:“天下間會使‘催心掌’的人並不多。若是‘血旗盟’中人除非是血魔難怪你爹不敵,竟是血魔親自出馬了。”
剛說到這裡,門外一陣腳步聲響。
一位風姿綽約,儀容秀美的婦人和一個身着白衣,溫文爾雅的少年走進客廳。
東方明月和鄒不屈見了,就一齊站起身。
他們知道來的一定是南俠的妻子和兒子了。
如果他們知道這位婦人是誰,也一定就不會驚異於她的秀美了,更不會驚異梅劍癡的溫文爾雅了。
實則,這位婦人就是昔年“風花雪月”四大名女中的“豔女”歐陽玉雪。
而知道歐陽玉雪就是南俠夫人的,在江湖中實在也沒有幾個人。
美人兒招風,家有美妻對於丈夫並不一定是件好事。
故古有俗語“醜妻近地家中寶”。
好窖出好瓷,豔女之子自然長相出衆了。
而梅劍癡令人見了便難相信他就是與鄒不屈齊名的“邪劍”。
他完全不像一個江湖人,特別是此刻他站在母親身旁倒像個靦腆的大孩子。
他紅着臉,臉上帶着矜持的微笑。
鄒不屈知道梅劍癡見了陌生人便是這副樣子,不但矜持,而且像是有點害羞。
他很愛笑,也很容易臉紅,但不愛說話。
鄒不屈曾經來拜訪過他,不是拜訪他這個人,而是拜訪他手裡的那柄劍。
但是“這樣”的梅劍癡卻大出東方明月意料。
特別是他就是她所“應該”嫁的未來丈夫,她更加驚異了。
在她眼裡,梅劍癡就是一位嬌貴的富家少爺。
而且瞧他那樣子像是根本就未見過世面。
好一個文弱靦腆像大姑娘一般的貴少爺!
這時,南俠也起身,相互介紹。
東方明月先向歐陽玉雪施禮。
歐陽玉雪就親熱地拉住她的手,端詳着笑道:“明月,你的美名嬸嬸的耳朵都灌滿了!你爹爹好吧?”
東方明月悠悠地道:“我爹讓人給害死了。他臨終時讓我來投奔叔叔和嬸嬸,他說你們會像他一樣照顧我。”
歐陽玉雪臉上掠過一絲悽戚,嘆道:“是‘血旗盟’那些人吧?唉!你叔叔一直爲你爹擔心。想不到……”
他們說話時,梅劍癡和鄒不屈互相見禮。
南俠在一旁對梅劍癡道:“是鄒公子護送明月來的。”
梅劍癡就笑了笑,道:“謝謝你!”
南俠又一指東方明月道:“過去叫姐姐,她大你一歲。”
梅劍癡就轉身對東方明月躬身施禮,畢恭畢敬地道:“姐姐!”
東方明月急忙還禮。
兩人目光一碰,梅劍癡就紅了臉,低下頭去看腳尖。
“聽說你的劍很了不起,能讓我看看嗎?”東方明月落落大方地問。
她的目光沒有離開梅劍癡。
她沒有看見梅劍癡佩劍。
梅劍癡擡頭對她笑了笑,臉還紅着。
他就探手懷中掏出一柄劍——約莫有一
尺餘長的劍。
劍鞘很精美。
好像一柄飾劍,決不像一柄利劍。
他把劍雙手託着遞到東方明月面前,也不說話,神態甚是恭敬。
不知道他是恭敬東方明月還是手中的劍。
別人的劍或是佩在腰上,或是背在身上,而他竟揣在懷裡。
東方明月接過劍,但拔了一下,竟沒拔出來。
這劍很輕,輕得好像只有一個劍鞘。
她就把劍還給梅劍癡,道:“你經常用的就是這柄劍?”
“嗯!”梅劍癡點了點頭。然後又把劍揣起來。
歐陽玉雪就過來拉着東方明月坐在椅子上,笑道:“明月,路上很累吧?一會兒先去洗個澡兒,然後就去吃飯。你喜歡吃什麼告訴嬸嬸。”
旁邊梅劍癡卻對南俠恭聲道:“爹,沒別的事兒,孩兒走了。”
南俠道:“你在這兒陪陪鄒公子。”
梅劍癡“嗯”了一聲,在鄒不屈身旁坐下,對鄒不屈笑了笑,道:“你喝茶嗎?我去給你斟來。”
鄒不屈笑道:“我想喝酒。還要敬你一杯。”
他的話也許只有東方明月才能聽明白。
但她裝作沒聽見。
她此刻的心情只想找個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哭一場。
這時她又聽見梅劍癡笑着回答道:“你是知道的,我根本連一口酒也不喝。”
傍晚,鄒不屈由梅劍癡和梅無雙陪着喝了八杯酒。
又喝了東方明月敬他的一杯酒。
然後他就告辭,離開了羣英會。
走前南俠問他要去哪裡,何妨在羣英會住一宿。
鄒不屈說他也不知道他要去哪裡,他無門無派,也無根無所。
實則,他只想去大醉一場。
只是不能醉在東方明月面前。
晚飯後,梅劍癡就走了。
他和東方明月連一句話也沒說,彷彿東方明月的到來與他根本連一點關係也沒有。
實則,梅劍癡心中只有那柄劍。
梅劍癡的劍是青城劍派掌門人“劍奴”溫祖壽給他的。
那劍在“劍奴”手裡,名叫“主人”。
知道“劍奴”的人也知道他是那劍的奴隸。
他駕御不了那柄劍,而是劍御人。
這就是“劍奴”一名的由來。
但是,“主人”到了梅劍癡手裡卻再不是“主人”了。
它現在的名字叫“情人”,因爲梅劍癡對這劍一片癡情。
據“劍奴”講,他也不知道這劍的來歷。
他是以愛劍而聞名江湖的。
這劍是他三十歲那年大年三十晚上在他書房的桌案上發現的。
他得到這柄劍後就如獲至寶,以劍揚名。
他發現,這劍充滿了靈氣。
故每經大戰,必先焚香拜劍。
後來,他聽說南俠之子愛劍成癡,取名“劍癡”,便特意來訪,不料,他剛一見到梅劍癡,這劍就在鞘中鳴響。
他和梅劍癡比劍,這“主人”卻不靈了,奇怪的是險些傷了他自己。
他就把“主人”贈給了梅劍癡,並自信他爲“主人”找到了真正的主人。
梅劍癡對這柄劍不是敬如神器,而是愛如生命。
他開始也無法控制這柄劍,於是他就刻苦修煉內功。
他修煉內功的方法很簡單也很獨特:
就是以劍斬水!因爲梅劍癡很善於“忘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