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了。”葉馨遠點了點頭。
秦歡又問:“那……還有其他什麼人看過這封信嗎?”
葉馨遠認真的搖頭道:“沒了,那丫頭光看到了餃子,壓根沒注意餃子底下還有一封信。”
秦歡點了點頭陷入了沉思,許久過後他問葉馨遠:“你覺得信裡的內容可靠嗎?”
葉馨遠想了想後答道:“這不好說,但畢竟餃子放在那呢,我自己也試吃過了,確定沒有問題才送過來的。”
“那這就很奇怪了……”秦歡鬱悶道:“邢天然跟我說,老書記昏迷前告訴他這一切可能都是清水家的人在幕後搗鬼,他們處心積慮的謀劃是爲了一個大陰謀,結果現在他們又送餃子過來?這算什麼?打一棒子給塊糖吃嗎?”
其實葉馨遠也很迷糊,儘管她知道內情遠沒有秦歡的多,可她也不是很信任清水家的人會好心的送來緊缺的物資,而且還是用這麼奇怪的方式。但那好幾百箱速凍餃子確實解了燃眉之急,這個事實擺在這不能當作看不見。
“算了……不管他了,反正現在搞清楚了也沒法子找他們算賬,能活下來怎麼都好說。”秦歡最是務實,但他說完又苦悶道:“可幾百箱餃子對咱們現在面臨的問題來說也只是杯水車薪,沒有足夠的強大的武裝支援,咱們遲早還是會死……這些清水家的人要是真想幫我們的話幹嘛不直接通過通道帶我們出去呢?”
“也許……他們也只是在悄悄行動吧?”葉馨遠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哦?怎麼說?”
葉馨遠道:“雖然我現在對清水家的印象不算太好,再結合秦隊長你剛纔所說,我更覺得這些日本人不靠譜……但清水雅人那姑娘我是認識的,當初避難所剛建成的時候她一層一層的去走訪查看,詢問我們對避難所是否滿意,還缺些什麼,而且基本上是有求必應,有不滿意的地方都是當場就改了……我原以爲這樣的大家族出來的小姐都是鼻子沖天的,能正眼瞧我們一眼就算不錯了,卻沒想到這姑娘真的是很想做點實事……總之……我始終覺得這裡頭肯定還有我們不得而知的內情,更何況老書記也只是說猜測和懷疑,具體是誰造成了這一切還有待商榷。”
秦歡聽罷大概懂葉馨遠的意思了。是啊,人嘴兩張皮,不宜偏聽偏信。
“你說的也有道理,但還是那句話,吃的解決了,水也是問題,水也解決了,外頭還有幾十萬感染者,搞不定這些,就算明天送佛跳牆過來,咱也吃不下了。”秦歡很少像今天這樣意志頹喪。
這倒不是因爲秦歡累了,或者什麼別的,而是他現在想的已經不只是自己的生死,更不是某一個任務能否順利完成的問題,而是他身後這近三萬人能否活下來的問題,乃至是整個避難所能否度過此劫的問題。
葉馨遠聞言笑着安慰道:“秦隊長,有句老話怎麼說的?這天啊不會永遠黑,雨也不會一直下,路是越走越亮的,水是越流越清的,所以啊,我覺得只要咱們挺住了,一定能度過難關的。”
秦歡看着葉馨遠笑起來:“葉子啊葉子,你真是讓我這個當哥哥的慚愧啊,好啦,哥明白了,哥不會放棄的,只要哥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讓一個感染者越過防線!”
葉馨遠燦爛一笑:“嗯!”
……
雄安新區1號避難所最底層,沉澱池。
宋振林捏着菸屁股深深的吸了吸,隨後突出心口的悶氣,在煙霧繚繞中,他問張豐宇:“所以,這接下來要幹啥?”
蹲在沉澱池邊上的張豐宇打量着面前奄奄一息的女人道:“接下來咱們下去,修好光纜,然後把這裡的情況直播出去。”
身體蒼白如紙的女人胸口開裂,一個未發育完全的嬰孩探出半個頭顱時就被張豐宇給殺了。這樣的罪惡已經不能用恐怖來形容了,這是褻瀆,是混沌沉淪到極致的表現。
“修光纜?你看咱們這幾個兄弟哪一個像是有這等本事的啊?”
張豐宇起身道:“我會,你們只要跟我過去幫幫忙就行了。”
宋振林明白了,他站起來,看着池子邊一字排開的七具屍體,黑臉漢子赫然在列。
走過去,深深一嘆,宋振林對死去的弟兄道:“哥幾個,對不住了,本來想着過了這一關咱們再聚一起喝酒的,但看樣子只能等來年清明節的時候,我單獨陪你們醉一回了。”
張豐宇起身一言不發。
剩下還能自己走動的戰士就四人了,他們找來了汽油桶,準備把屍體就地焚化。這是張豐宇的意思……畢竟他們都是被這女人接觸過的,就算死了,遲早也會重新醒來,只是那時候他們早已經不再是他們自己。
宋振林俯下身,他挨個給死去的兄弟整理了衣服和儀容。到黑臉漢子的時候,宋振林的手明顯的顫抖起來。他一邊給黑臉漢子擦着臉,一邊說道:“老黑啊,你貨這張臉好像擦不擦都一樣啊……不過呢……呵……不過呢,你貨平時不修邊幅,哥得給你打理乾淨咯……”
張豐宇沒有催促,他一直默默的看着。
“知道你喜歡丫頭,但你貨沒膽子說……可你貨知道嗎,丫頭偷偷跟我說過,她其實也挺喜歡你的,你說你貨黑不溜秋的咋就能被丫頭那水靈靈的姑娘看上了?!只不過丫頭臉皮子薄,一直跟我說不要告訴你,非得等你先開口……可你貨……你貨居然就他麼這麼死了…………”說到這宋振林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他哭了,一個大老爺們哭的像個孩子似的。
“不過你貨這下可以安心的睡了,哥也不會打呼嚕吵你了,你……你就好好睡吧……”宋振林說完了,他正要起身,黑臉漢子卻突然睜開眼,同時一把抓住了宋振林的手腕大喊一聲:“哥!!俺還不想死!”
宋振林驚呆了,幾個一旁眼睛噙着淚的戰士也嚇到了,他們立馬擡起槍就要射擊。宋振林見狀趕緊阻止道:“別開槍!!我兄弟還活着!我兄弟還活着!”
黑臉漢子大喊一聲後連連咳嗽了好幾次,每一次都咳出血來。戰士們面面相覷,有些懷疑。
不過宋振林一臉驚喜,他趕緊把黑臉漢子扶起來,同時怒道:“你們幾個楞着幹什麼,趕緊拿急救箱來!”
一個小戰士哦了一聲就要去,卻被張豐宇攔住了。
小戰士不解的看着張豐宇,張豐宇走過去對宋振林道:“他已經死了,你不要再心存幻想。”
宋振林聞言擡頭看向張豐宇:“啊?你說什麼?”
“混沌的表象而已,沉淪的越深就越容易陷入徹底的混沌,放手吧……”張豐宇平靜道。
宋振林聽不懂這些,他低下頭看着懷裡的兄弟,黑臉漢子雖然虛弱但分明還有氣息,爲何張豐宇卻說他已經死了??
“不對……”好一會宋振林搖頭道:“我兄弟還沒死,我感受得到……”
張豐宇聽到這話微微皺眉,他又上前一步:“讓開。”
宋振林沒動,他甚至摟緊了自己的兄弟。
張豐宇又說了一遍:“讓開!”
這一次明顯的能聽出來張豐宇怒了。
宋振林也怒了:“讓個屁啊!你說的那些我都聽不懂,我只知道我兄弟還活着!他還有氣!所以,你少扯那些沒用的!小豆芽,去拿急救箱!快點!”
小戰士聞言遲疑的看了張豐宇一眼,張豐宇默不作聲,他盯着宋振林,宋振林也在看他,四目相對,都看出了對方眼裡的失望。
小豆芽拿了急救箱回來了,可還沒跑過去,只見張豐宇一擡手,小豆芽就懸空飄了起來。隨後張豐宇又向宋振林伸出手,跟着食指中指一分,瞬間就將兩人分開來。
被無形力量困住的宋振林驚怒不已,他怒吼道:“你要幹什麼!!姓張的!你要幹什麼??”
張豐宇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他要做什麼:“羅生萬象,終是涳濛……不管你信與不信,他都已經死了,現在活過來的不過是試圖將你一併拖向混沌的虛妄罷了……。”
說完,張豐宇手腕一轉,同樣浮空而起的黑臉漢子痛苦的哀嚎一聲,身體普通被巨蟒纏繞,骨骼斷裂之聲清晰可聞!
宋振林見到這一幕目目眥具裂!
他怒吼道:“姓張的你住手!你給老子住手哇!!!”
張豐宇面無表情,幾個戰士戰戰兢兢不敢上前。
“哥!!!疼啊!!哥!!救我啊哥!!!”黑臉漢子痛苦到面容扭曲,他嘶啞着喊叫着,可那力量卻越來越強,他的身體也越瘦越緊,骨骼崩壞,他的口鼻中都溢出鮮血來。
宋振林聽的心如刀絞,他和黑臉漢子打小就是一個院子里長大的好朋友,親如兄弟。這次災難,兩人更是同甘苦共患難。
宋振林要跟張豐宇下來的時候,黑臉漢子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可現在……他卻因自己而死,甚至還要承受這等折磨……宋振林如何能看的下去。
“我操你姥姥!姓張的,你孃的,你是不是瘋了!他還活着呀!他還活着呀!!!我操你姥姥啊!”宋振林崩潰了。
綽號小豆芽的戰士看不下去了,他衝過去想要阻止張豐宇,卻被張豐宇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而黑臉漢子此時已經沒有聲音了。他頭低垂着,鮮血不斷的滴落下來。
張豐宇額頭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汗珠。
就在此時,那奄奄一息的女人冷笑道:“他分明還活着,可你卻不敢面對事實,是不是擔心他也和我一樣,這樣你就又得耗費好大力氣解決了?咯咯咯……”
張豐宇聞言冷哼一聲:“閉嘴。”
女人卻不怕他,她又衝宋振林道:“他騙你的,什麼羅生萬象皆是涳濛……都是騙人的屁話,難不成我也是幻象?咯咯咯……真是讓人心疼啊,被活生生捏死的話,內臟都會爆開的吧,那得多疼啊!”
宋振林聽到這話情緒更加失控。
張豐宇哪裡能容許這女人妖言惑衆,當時腳步一轉,隔空踢出。
只聽“砰”的一聲,那女人身體瞬間對摺,便如斷線風箏一般飛了出去!
也就在這分神的瞬間不知是誰開了一槍,子彈直接打穿了張豐宇的左肩。
吃痛之下,黑臉漢子終於解脫了束縛落在了地上。小豆芽立即跑過去查看情況。
同時宋振林也解脫了,他落進了污水池中。
這一槍雖然不致命卻也對張豐宇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他的力量就像一顆膨脹的氣球,在身體完好時可以隨意調節取用,可一旦被打穿了,泄了氣就成了空。
跌坐在地的張豐宇不斷的大口呼吸,他臉色慘白一片,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溼。
開槍的戰士沒想到自己這一槍會對張豐宇造成這麼嚴重的傷害,他後悔了,牙齒打顫,丟下武器就逃了。
剩下兩人一人跑向蓄水池岸邊,一人則跑過來查看張豐宇的傷勢。
“您……您沒事吧?”
張豐宇擺擺手,他顫聲道:“我無妨……你快去把宋振林救起來……然後你們就走……回庇護所去………………不要回頭……”
年輕戰士聞言反而更加擔心張豐宇的傷勢了,他拿出身上的紗布道:“怎麼會沒事呢!你的傷口需要止血!來,我幫你!”
“滾開!”沒想到張豐宇卻一把將這好心的戰士推出去好幾米遠。
戰士也傻了,估計覺得這個男人真的不知好歹。
可接下來,伴隨着陣陣陰森至極的冷笑,張豐宇突然間好似變了個人一樣,他一手扣住咽喉,一手扶着額頭道:“呵呵呵呵……真是好笑呢……居然還對他們心存幻想……難道你受的屈辱還不夠多嗎?”
遠處小豆芽剛把黑臉漢子扶起來就聽到了這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宋振林也才爬上岸,他一身惡臭,卻不管不顧,他瘋了一樣奔向黑臉漢子,卻被遠處的張豐宇一揮手又打飛回沉澱池中。
同時落水的還有小豆芽和岸上另外兩個戰士。
張豐宇繼續說道:“哦呀,不錯啊,都到這種程度了,居然還在想着保護他們……不過可惜了,接下來就是我的表演時間了,到時候……他們又能跑多遠呢?咯咯咯……”
慌亂的眼神與冷漠而又平靜的聲音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是多麼的詭異。張豐宇的手指已經深深扎進皮膚之下,鮮血涌出卻感覺不到一丁點的痛苦。
甚至他還覺得……還覺得……
有些興奮???
“咯咯咯……有趣……有趣……盡情的釋放吧……把這具身體毀了纔好……”張豐宇繼續說着,同時也在繼續抓撓着自己的臉和脖子,隨着頻率增加,他的臉和脖子已經血肉模糊……
落水的五個人從水面下探出腦袋,他們目睹了瘋癲模樣的張豐宇是如何自殘的。
小豆芽傻了,戰士們驚呆了,宋振林也一樣,不過比起這些,他更關心岸上黑臉漢子的生死。
於是他立馬向岸邊游去。
其他幾個戰士見狀也立馬跟隨宋振林往岸邊游去。
在此過程中,遠處被一腳踢飛的女人已經重新站了起來,她呆呆地看着前方,一臉茫然。
張豐宇則繼續自殘。
他一邊撕裂自己的身體,一邊冷聲道:“羅生萬象,皆是涳濛,這句話好像還是你說給我聽的……可你偏偏說一套做一套……啊……真是不可愛呢……”
“你……住口!”張豐宇猩紅着眼睛突然怒吼出來。
剛爬上岸的小豆芽嚇得一下子又跌回池裡。宋振林無奈,只好轉身去救他。
“生氣了?咯咯咯,生氣就對了!你應該生氣的……這些人對不起你,你幹嘛要忍着?對吧,分明是一羣螻蟻,卻敢嘲笑你……真是~太讓人惱火了!”
張豐宇的自言自語已經不能用瘋癲來形容了。
小豆芽膽戰心驚的上岸後問道:“林哥……宇哥他怎麼了?”
宋振林深深的看了張豐宇一眼,他沒有說話,徑直走到黑臉漢子身前將他抱起。沒想到,胸口被洞穿,又被這樣折磨的黑臉漢子居然還有一口氣。
人的執念真是可怕!
“急救箱!急救箱呢!”宋振林怒聲問道。
小豆芽趕緊去找,卻發現急救箱在張豐宇身後,
他不敢去。
宋振林回頭也看到了,他毫不猶豫的起身走過去。
剛纔好心幫張豐宇結果反而被打飛出去的戰士急忙提醒道:“林哥危險!別過去啊!”
宋振林遲疑了一下,但仍舊繼續前進。
很快,他走到了張豐宇面前。看着跪在地上又哭又笑的這個男人,宋振林怒道:“你不用這個樣子!只要他還能活,我不會怪你!但他要是死了,這個仇我一定會報!”
張豐宇聞言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裡全然是迷茫和無奈。可他嘴上卻大笑着說道:“八千羅生象,盡皆是涳濛!!!哈哈哈哈!八千羅生象!盡皆……
是!
涳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