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人類歷史,凡事涉及思想意識形態碰撞的最終都很難在桌面上達成和解或者一致意見。
政客們堅持己見的方式也很直白,那就是闡明與消滅。
闡明是公開在前頭的,消滅是隱藏在暗處的。
桃沢名馳明白自己已經無意間掉進一場權利鬥爭之後,他的決定非但不是迴避現實問題,而是直接參與其中,決定逆轉局面。至於怎麼個逆轉法。
在後來最高監察委針對桃沢名馳的長達六十七頁的約談筆錄裡可以大概瞭解一些。
“你是在明知道自己身份已經暴露的情況下依然選擇拒絕履行身爲共和國軍人的職責是嗎?”
“對,你說的沒錯,我是沒打算救人,只是想噁心你們。”
……
“33號物品已經確認丟失,現在唯一見過它的就只有你,你確定你沒有將它藏起來?”
“現在討論這些還有意思嗎?事,你們也做了,人,你們也殺了,現在反過來懷疑我偷偷藏了你們的東西?我見過嗎?呵……笑話……”
……
“根據亞星共和國最高軍委制定的《軍事管理條例》,你至少觸犯了十一項罪名,關於這一點你是否承認?”
“想讓我認罪?行啊,你叫最高領袖來。”
……
“劫匪挾持一百五十七名人質離開後,編號6X713的安德魯恩號客運星艦上是否還有其他倖存者?”
“我不清楚,我不知道,這就是我的回答。”
……
“最後再和你確認一遍,你是否與33號物品有過接觸?”
Wшw ●тt kǎn ●C〇 “呵……”
……
“我們想聘用你。”
“啥?”
這段對話沒有記錄在案。
被連續審訊了三天三夜的桃沢名馳還以爲自己聽錯了,他坐正了看着對面這個男人。對方已經收起檔案袋,關閉了審訊室的記錄設備。
“您沒有聽錯,我是代表最高監察委來向您徵求意見的。”負責審訊桃沢名馳的男人沒有名字,只有一串數字編號,這是最高監察委的常態。
桃沢名馳撓了撓頭:“搞什麼?突然拉攏我?”
男人微微一笑:“我就明說了吧,鑑於目前的形勢,再考慮到您在這起劫持事件中的應用表現,我們覺得,您有必要換一個身份退居幕後而不是繼續以共和國軍人的身份去拋頭露面。”
桃沢名馳聽到這話明白了,感情是想讓他“死”。
“如果我不同意呢?”
“唔……我們也有考慮到這種情況……”男人低頭沉吟片刻後繼續道:“如果您拒絕,我們會安排一場手術收回您體內的亞神之種,這樣被剝奪了第三型超級戰士的身份後,你可以回地球頤養天年。”
桃沢名馳驚訝的反問道:“我去?升格之後還能逆轉?”
男人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他笑着問:“所以,您的最終答覆是?”
桃沢名馳想都沒想:“老子吃下肚的還能讓你再挖出來,你想得美。”
男人笑了,他起身向桃沢名馳伸出手以示友好:“那麼,歡迎加入最高監察委。”
桃沢名馳翻了個白眼,理都沒理他。
男人略有些尷尬的收回手,他把裝有審訊檔案資料的箱子鎖好後說道:“明天您就可以來總部報道,我們已經安排了人員負責接待您。”
桃沢名馳一愣:“哎等等。”
“您還有什麼需要的嗎?”
桃沢名馳沒好氣的起身道:“明天才讓我報道,那我今天?”
“您可以考慮去城區的酒店住一晚,我想,以您的身份,就算賬戶餘額爲負數,信用點數也是足夠的。”這男人說話的時候總是笑眯眯的,讓桃沢名馳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哎……好吧好吧……都什麼事啊……”
從最高監察委的總部出來,擡頭就能瞧見那高懸於頭頂的倒置城邦新奧茲瑪。
對這座城市桃沢名馳並不陌生,他當初在水星第一陸軍學院學習的時候幾乎每晚都會和蘇瑤偷偷跑出來到新奧茲瑪喝酒。
現在故地重遊,桃沢名馳居然有些恍惚。
前來接他的浮游艇是由高智庫研發的無人公交系統中的一環。上車之前,桃沢名馳還有意無意的多回頭看了眼規模龐大的最高監察委總部。這地方確實如外界所說,就是一座人間鬼城。總部內的那些只有編碼沒有姓名的工作人員在工作時間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交流,他們更不會在同事間建立工作以外的任何關係,所以即使每個人臉上都掛着官方的標準微笑,但這地方仍然是死氣沉沉的。
如果真的有的選,桃沢名馳肯定是不會同意成爲這裡的一員。
但是……
“先生,請問您還有什麼其他事情要忙嗎?”私人助理見桃沢名馳遲遲不上車便試探着問了一句。
桃沢名馳聽到提醒回過神來。
他搖搖頭:“沒有”。說完就轉身上了車。
到新奧茲瑪後桃沢名馳沒有去聯繫蘇瑤或者九兒等一些朋友,他不想把自己惹得麻煩進一步擴大到其他無關人員身上。在熟悉的酒店下榻後,桃沢名馳洗了個熱水澡,叫了個按摩服務就趴在牀上睡着了。
這家名爲“浪客”的酒店有一項特色服務就是可以爲入住的客人提供24小時隨叫隨到的上門按摩服務。服務人員有男有女,甚至還有純粹的智械義體人。
他們從事的按摩服務都是登記在冊的合法服務,且專業程度極高,不但會爲記錄每一個客人的需求,還會爲他們專屬定製按摩內容。
像桃沢名馳這種老客戶,雖然已經很多年沒有光顧這裡,提供服務的公司還是爲桃沢名馳指派了他最熟悉的那個按摩師,一個目盲的女孩。
睡夢中的桃沢名馳警覺性依然在,可對於熟悉的人他就放鬆了許多。
斷斷續續的做了很多夢之後,桃沢名馳發現自己根本睡不着了。
現在只要一閉眼,他就能記起半個月前的那起劫持事件的種種。
本來只是一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劫持人質索要贖金的突發性危機事件,卻因爲多個因素的介入成了震驚世界的政治性醜聞。
原本光輝閃耀的亞星共和國最高管理級幾乎是在一夜之間被大換血,多個家族轉眼間就退出了歷史舞臺。甚至就連蘇家也受到了波及,現在正在接受最高監察委的全面調查。而所有這一切都與那個神秘的33號物品有關。
桃沢名馳到底有沒有接觸過33號物品?
答案是否定的。
相信最高監察委在對他進行約談之前也已經有了答案,否則也不會只是走個形式。
但桃沢名馳想不想知道33號物品到底是什麼?
他當然有過想法。
那羣劫匪來頭不小不假,可與有國家機器做支撐的政府軍比起來,它們連螞蟻都算不上,只能淪爲悲劇。近六百名人質多不多?如果真是一起簡單的劫持人質勒索事件,那也稱得上是本世紀之最。可與一場大清洗波及的無辜者比起來,又是九牛一毛。
要不是那個人出手,可能桃沢名馳早就死了。
現在回憶起來。
玄奧大宗嗎……唔……還真是一羣活在科技文明世界裡的神仙人物啊……
桃沢名馳感嘆了一句,他睜開眼問道:“幼娘,小樓呢?”
目盲按摩女徐幼娘是曾經的奧茲瑪帝國遺民,亞星共和國統一太陽系的時候,名號挺大,國家卻很小的奧茲瑪帝國被一枚“蓮花”抹消的乾乾淨淨。
當時還只有十一歲的徐幼娘在沒有任何遮掩的情況下直視了那耀眼的華光後瞎了雙眼,但她還算是幸運的。
“小樓已經不在公司了。”徐幼孃的手法很溫柔,她此時雖然是騎坐在桃沢名馳背上,卻把體重拿捏的很好,並沒有完全壓在桃沢名馳的身上。
不過桃沢名馳倒是很希望她坐下來的,這樣他就能感受那彈力十足的小翹臀了。
可惜現在桃沢名馳也沒有那個心思,他伏在牀上,感覺無比心累。
“哦……”桃沢名馳沒有問那個叫小樓的女孩具體去了哪,只是深深一嘆。
徐幼娘繼續小心翼翼的爲桃沢名馳舒展着後背,她輕聲問:“公子最近在忙什麼?”
聽到“公子”這個稱呼,桃沢名馳會心一笑,就感覺真的是回到了幾年前。
當時和蘇瑤兩人喝醉之後就隨便找了個酒店住下來,卻沒想到這地方內有乾坤,着實是個好去處。
從此後,他和蘇瑤隔三差五就會來一趟,而且每次都會讓徐幼娘和小樓爲他們服務。
在享受着按摩的同時,桃沢名馳就臨時起意讓這兩個姑娘不要左一個先生,又一個哥哥的稱呼他們,就想到了一個“公子”的稱呼。
蘇瑤叫蘇公子,他呢,就叫名馳公子。
不過因爲名馳公子叫着實在有些彆扭,乾脆就直接叫“公子”。
沒想到時隔多年不見,徐幼娘居然還記得這個稱呼,這不禁讓桃沢名馳有些小感動,他突然一翻身在徐幼娘嬌呼聲中將她抱緊了懷裡。還是頭一次被這麼親暱的抱着的徐幼娘有些不知所措,她小心的縮着身子,小臉紅撲撲的,神色間帶着驚訝與一些害怕。
桃沢名馳抱住了徐幼娘卻沒有半點歹念,他只是這麼抱着,貪婪的去佔有那一點點體溫罷了。
閉着眼睛的桃沢名馳輕聲道:“別害怕,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只是想抱抱你。”
徐幼娘沒出聲,神色間的害怕褪去後反而有了些許的失落。
也真是奇怪。
早就在戰場上看淡了生死的桃沢名馳在死人堆裡都能睡的安穩,經過這件事後居然需要抱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才能不去想那一晚發生的種種。
一夜過後。
天亮時桃沢名馳發現徐幼娘已經離開了,他身上蓋着毯子,牀頭邊還放着一杯餘溫尚在的牛奶。
坐起身後桃沢名馳習慣性的掀開毯子看了看自己二弟。
確認二弟安好後,桃沢名馳纔會安心的撓撓頭去想昨晚發生的事情。
喝了牛奶,深深一嘆。
桃沢名馳只穿着個大褲衩子就走到了這間位於酒店頂樓的套房陽臺。
看着窗外美景如畫,桃沢名馳突然興起,開始哼着歌跳起舞來。
酒店的智能管家很配合的給予伴奏。
可是……剛扭了幾下的桃沢名馳一回頭就石化了……
只見客廳的開放式廚房裡站着三個人。
蘇瑤、九兒還有那個綽號老菸斗的大叔。
三人似乎正在商量早上吃什麼,結果正聊得高興的時候就看到一個只穿大褲衩的男人出了臥室就跑到陽臺上扭起來了。
最尷尬的是,這兄弟扭就扭吧,怎麼還把褲衩子也脫了。
現在一手護着小兄弟,一手甩着褲衩子的桃沢名馳有種想死的感覺。
九兒臉色一紅,啐了一口後偏過頭去。
蘇瑤倒是笑着吹了個口哨,很捧自己這兄弟場。
而老菸斗嘛,他咧咧嘴道:“額……那個……要不我們迴避一下?”
石化後的桃沢名馳手上甩着的褲衩子緩緩飄落正落在了他臉上。
好巧不巧的,這時候一個姑娘推門進來,她手上還拿着晶體板,一邊進門一邊說:“大叔,我找到那個人了。”
話音剛落,她就看見了光着屁股的某位自詡爲公子的男人。
桃沢名馳回頭一看,當時心就徹底涼了。
邢夢潔呆了一秒後尖叫道:“呀!!!!!!!!!變態!!!!!!!!!!!!!”同時晶體板也砸了過來。可憐被人非法入侵私人領域的桃沢名馳光着身子被人看了個明白還不算完,現在居然還被人拿晶體板咋了臉。
據受害人事後回憶,他當時確實有跳樓自殺的想法。
……
“那個……”蘇瑤想說正事了,可一擡頭就被仍在氣頭上的桃沢名馳給瞪了回去。
“閉嘴!”換好了衣服的桃沢名馳氣還沒消,他看着桌子兩邊這幾個人。
“好啊,大清早的偷偷摸摸的進屋也就罷了,怎麼?看了老子的身子還想白嫖?”桃沢名馳那發脾氣的架勢實在有些潑婦跳腳的氣勢。
九兒翻了個白眼,都不想理他。
老菸斗嘴角抽動,苦笑着搖了搖頭。
倒是那個邢夢潔她天真的問道:“白嫖?那是什麼意思啊?”
桃沢名馳眼一瞪:“就是玩完不給錢!”
邢夢潔眨了眨眼睛又問道:“可我們也沒有玩你啊?”
“噗!”這下九兒是真沒忍住,她剛喝進嘴裡的汽水噴了蘇瑤一臉。蘇瑤無語了,心說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九兒則趕緊拿出紙巾替蘇瑤擦拭,一臉的愧疚。
桃沢名馳一臉驚愕,差點被邢夢潔這天真無邪的一句反問給閉過氣去!
你要說這傢伙傻吧,她動手殺人的時候也挺麻利的!可怎麼有時候桃沢名馳感覺她最可怕的地方就是隨時隨地一語致死呢?!
眼看着桃沢名馳真的要發飆了,老菸斗急忙打圓場道:“額……那個,桃老弟,咱麼還說……”
“桃老弟?你管誰叫桃老弟?誰姓桃?啊?誰姓桃?!”桃沢名馳心臟接連捱了兩刀,現在感覺快爆發了。
老菸斗趕緊更正:“哦不對!是桃沢老弟,對不起對不起!”
桃沢名馳這才稍稍熄火。
擦乾淨臉的蘇瑤道:“好了,還是趕緊說正事吧。”
桃沢名馳冷哼一聲:“說啊,我堵你們嘴了?”
蘇瑤笑臉一寒,他耐着性子道:“在座的,你,菸斗大叔,邢夢潔,都是劫持事件的倖存者,所以咱們也不繞彎子了,我就只問一句,親眼看到玄奧大宗那位出世高人出手的都有誰?”
邢夢潔立馬舉手:“我。”
老菸斗擺擺手:“我當時在救人,沒注意。”
蘇瑤看向桃沢名馳:“你呢?桃沢女士?”
桃沢名馳白了蘇瑤一眼,冷聲道:“我看到了。”
“唔……”蘇瑤點點頭,然後繼續道:“官方沒有披露有關33號物品的任何細節,當然包括我在內,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33號物品到底是什麼,但就結果來看,最高管理級裡的一些人藉着太陽系統一建立自己的勢力這件事是已經被捅破了窗戶,一場清洗在所難免……不過那不重要,權利這東西只要還在可控範圍內,掀不起大風浪,我現在擔心的是,你們幾位可能都已經被那位玄奧大宗的世外高人盯上了,而且就我目前調查的線索來看,33號物品也極有可能被他拿走了,如果這位世外高人只是想做好事才順便拿走了33號物品倒還好,可如果是另作他用……那你們的處境可就危險了。”
桃沢名馳聽罷眉頭一皺:“你是說……那傢伙會爲了隱匿行蹤而選擇殺人滅口?”
蘇瑤點點頭:“對,你應該也清楚,自從亞星共和國建立以來,除了那位建造了四象豐碑號的玄奧大宗宗師以外,其他與玄奧大宗有關的人都是公開反對人類現有體制的,而且……如果他們只是普通人也就罷了,壓根就不會有人在意,可經過這件事,我想最高監察委那邊一定已經開始運作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