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和狀態下獲得的理解讓林森越想越可怕。
他忍不住叫醒了霧歡和勒米帝亞，並把自己的猜測和根據詳細的說給她們聽。
霧歡聽完之後表示不可思議，但她無條件選擇信任林森，因爲她也覺得楊語蓉沒那麼簡單，齊軒和雨兒更不可能只是一個誕生於平凡中的奇蹟那麼簡單。
勒米帝亞對林森的猜測也表示認同，不過她給林森補充了一個意外的線索。
那就是韓文生的這一幫學生中還有近一半沒有露過面，但其中一個曾在楊迪的《科學枷鎖說》中被提及。
他的名字叫納蘭雲朔，是和東方若一樣的，具有十分古老姓氏，且出身也十分的神秘。
他與楊迪主導的反思者學派不同，楊迪的反思運動目的是純粹且積極向上的。
而這個納蘭雲朔卻是個十足的滅世主義者。
他主導的學派雖然一直受到各個時期領導者的打壓，但從薪王時期就誕生的滅世者學派在數千年的發展中早已根深蒂固，所以，就算是贊斯波爾王朝最輝煌的時候，第三任女皇舉帝國之力想要拔掉滅世者學派也依然無果而終。
現在，楊語蓉這一羣救世者的計劃被不斷的攪亂破壞……勒米帝亞也就很自然的想到了滅世者，只不過之前她並沒有如此深入的去理解之間的聯繫而已。
“滅世者？怎麼會有這種東西的？如果人類的末日來了，他們又能好過了嗎？”霧歡聽了勒米帝亞的補充後對滅世者這種東西感到十分的費解。
其實任何一個正常人都很難接受滅世者的思想。
可事實是，滅世者學派不但存在，而且勢力完全隱於暗處，誰都想象不到它現在的規模到底有多大。
設想如果滅世者的勢力真的可以大到輕而易舉的破壞掉幾大家族處心積慮十五年的救世計劃，那人類的未來就不能用堪憂來形容了……而是註定滅亡了。
這種猜想雖然沒說出口，可林森三人同時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們看着彼此。
霧歡滿心驚慌、勒米帝亞在驚訝之後剩下的是淡淡的哀傷。
至於林森……他在驚訝之後，沒有順着這種猜測加深個人的情緒。
而是再一次回到了設想本身上。
如果滅世者的勢力真的有那麼強大，那這麼久以來滅世者爲何始終沒有露面呢？
勒米帝亞拿來了楊迪的著作，找到了有關於納蘭雲朔的部分。
這裡記載着一段訪談。
提問者是楊迪。
他很好奇納蘭雲朔爲何會有“滅世”這種想法，甚至不惜被學院開除，也要站出來表達自己的觀點呢？
納蘭雲朔的回答是：
“所有人都認爲我瘋了，可瘋子看世界，全世界都是瘋子！”
【楊迪著作中的旁白：我認爲他的確是個瘋子，可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必須放下姿態，嘗試去理解，去反思，我認爲那是可行的，可以的。】
“人類在地球上存在了幾千萬年，從古猿一點點進化爲人類，這是書上記載的，卻不見得就是真實的！因爲在我看來，人類這個概念只存在了不到一萬年而已！地球上的幾千年，加上蓋亞星上的這幾千年！你懂我的意思嗎？”
【旁白：聽完他的話，我感慨良多……我很想懂，又害怕自己真的聽懂，我現在需要反思的不僅僅是他滅世想法的由來，而是我的好奇心真的不會毀掉我的價值觀嗎？我會不會也會成爲他的教徒呢？】
“我的話是不是有點極端了？呵……不，我說的太好聽了！太含蓄了！事實上，我們一直以來自以爲是的進步和文明其實和幾千萬年前古猿在石頭上敲核桃沒什麼區別！你懂我的意思嗎？”
【旁白：我太自信了，也太無知了，我以爲自己或許真的可以理解他，然後改變他，可我不能……因爲我已經開始用生硬的標準抵抗了，我……可能要輸了。】
“人類的科技一直都是爆發式的成長的，內燃機出現後是一段爆發，但內燃機一直存在和發展了幾個世紀卻得不到質變！哦對了！你的反思者學派不也提到過嗎？那個……科學鐐銬……不對，科學枷鎖說！對！量變積累在科學上行不通！你反思過這個問題不是嗎？”
“對，我的確有在一次演講中反思過這個問題，當時的課題是《物種的進化依賴於什麼？意義何在？》。”
“嗯嗯嗯！那一期演講我看了！也正是看到了那一期節目我才決心不再沉默，我要說出來！就算失去一切！我也要說出來！”
“說出什麼？！”【當時我很詫異，我真的開始感到害怕了，我害怕的不僅僅是被牽連，還有就是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否真的知道某些無法想象的秘密？他對這個世界而言，真的只是跳樑小醜嗎？】
“說出什麼？你不都已經說了嗎？《物種的進化依賴於什麼？意義何在？》，在你的課題中，你分析了地球上的許多生命，並反思了爲何人類如此的與衆不同！爲何在恐龍時代不存在人類呢？恐龍的身體進化如此強大，可爲什麼它們在幾億年的進化中連外太空都沒有前往過？而人類從古猿誕生，到文明進步到可以開啓星際旅行，爲何在超級數序模擬中一樣無法抵擋住隕石墜落後的末日？這種進化到底意義何在？恩？”
【旁白：他的問題讓我啞口無言……因爲問題是我提出的，可在我的反思過程中，我始終沒有得到一個完美的答案，一個足以說服我自己的答案。儘管我可以像其他人一樣不去思考這種無聊的問題，也可以用足夠多的答案來一筆帶過，可我還是糾結在心，始終難以釋懷。今天，我與納蘭雲朔的對話讓我意識到，或許正是反思中出現了這種問題才導致了滅世者的出現，我感覺到罪惡，和鬱結般的沉重。】
“您爲什麼不回答我呢？物種的進化如果不是一個量變的積累，那文明存在的意義豈不成了一場受人主導的木偶戲？我們這些動物園裡的猴子，究竟還要多久才能意識到自己的可笑？我感到難過……卑微……沉痛……這些事情折磨着我，也解放了我！所以我現在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告訴所有人，別再掙扎了！”
……
關於納蘭雲朔的記錄到此結束，林森看完這一段後，第一感覺和楊迪一樣，很不舒服。
他覺得自己經歷了一場負能量洗禮般，整個人都變得無比懈怠，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意義。
不過幸好有霧歡在，她對榮譽和崇高理想的信仰被深深的烙印在靈魂裡，所以看到這些言論後，她只覺得眼睛需要洗一洗，內心毫無波瀾。
藉助她的平和，林森才得以解脫。
回過神來後，林森又把書拿過來，將有關於《物種進化依賴於什麼？意義何在？》的部分看了一遍。
楊迪這個人他接觸不多，不過從字裡行間，林森能感受到他的思考，他對自我的探尋。
不過這是因爲讀者是林森。
如果換了一個普通人，可能閱讀過後的第一感覺就是深切的糾葛與壓抑。
在林森看書這段時間裡，人皇陛下一直在沉思。
她忽然說道：“我覺得滅世者的勢力應該沒有那麼大。”
“恩？怎麼說？”林森有些小意外，不過勒米帝亞的想法與他不謀而合，他也覺得滅世者沒那麼強大。
“因爲……嘶……怎麼說呢……如果滅世者真的有這麼強，那幹嘛不在帝國覆滅，異種爆發，聯政體手忙腳亂的時候由暗轉明，毀滅這個世界呢？放任這十五年給聯政體緩和，給韓文生這些人機會，然後再破壞掉他們的計劃，就爲了看他們驚慌失措的樣子？”勒米帝亞說着說着笑了，她繼續道：“我覺得，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納蘭雲朔這樣的純粹毀滅主義分子，那他們不可能如此惡趣味的，小丑享受的也是惡本身，而非慾望驅使！這才讓他擁有了和整個世界叫板的力量！所以……”
“小丑？”霧歡又迷糊了，小丑是什麼梗？
林森也笑了，他順着勒米帝亞的話繼續說道：“所以……惡是從善意之中誕生的，也就是說，是救世者們內部出現了問題！”
勒米帝亞點點頭，忽而湊過來給林森一個獎勵的香吻。
霧歡還在撓頭困擾呢：“喂，你們誰能和我說說小丑是什麼梗啊？不帶這麼欺負人的好不好？”
勒米帝亞和林森聞言噗嗤一聲笑了。
隨後人皇靠過來道：“好好好，我來給你講一講！”
霧歡立馬歡歡喜喜的偎到陛下懷裡開始聽故事了。
兩人說着話的時候，林森也清晰了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看來問題的答案不僅僅存留在塞伯魯斯……他還得回去找某人問個明白才行了！
……
“白，你在嗎？”
“我在，契約者，你需要什麼幫助嗎？”
“沒事，白，我很好，你把午夜和琳達帶過來吧，我們回秘密基地。”
“好的，正在趕往契約者所在目標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