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
於修一愣,他昨晚還和徐滄說過前朝餘孽的事,此時對這兩個字自然十分敏感,因飛快掃了一眼,見大家都是在彼此說話,除了宣素秋時不時看過來一眼,並沒有人注意這邊,於是連忙悄聲問道:「大人的意思是說?這對象和…前朝…那些人有關?」
「我沒這麼說。不過…這前朝宮廷之物的確不是好得到的,你若無事,查一查也無妨。」
徐滄將花瓶擺回原位,看着面色猶豫的於修道:「怎麼?兩家交好,你有些不好意思下手?」
「不是。」於修先是本能的辯白了一句,但旋即便重重一跺腳,小聲道:「不敢瞞大人,我心裡…確實有些不好下手。只是…別說我是朝廷的人,吃着朝廷俸祿,就算只是一個普通百姓,我也是大夏子民,和百多年前的大慶朝沒有半點兒關係,如今有人敢大逆不道,莫說兩家只是相熟,就算是十分親熱的親戚朋友,說不得也只能大義滅親了。」
徐滄點頭道:「很好,你能有這個態度,很不錯。行了,這也不是朝夕就能查出來的事,我們先吃飯,再說下去,所有人都要看過來了。」
於修連忙稱是,轉過身去一看,果然,於母鳳兒等人這時都顧不上說話,只一個勁兒看過來,他便哈哈笑道:「吃飯吃飯吧,我和徐大人研究了下這花瓶,娘,方員外果然沒有誆咱們,這花瓶的的確確是寶貝,價值不菲。」
於母一愣,接着便笑開了花,連連點頭道:「既這麼着,回頭找個匣子把它們好好兒收起來,留着當傳家之寶,不要擺在外面,萬一被人碰了打了,豈不心疼?」
於修囧囧有神地看着他娘,嘴裡吶吶道:「娘,您不至於吧?就算值錢,也不…」
不等說完,就聽旁邊徐滄笑道:「怎麼?你說它夠不上做傳家之寶嗎?」
「難道它能夠得上?」於修驚訝轉頭,聽徐滄這話裡意思,他還真小瞧了這對花瓶。
「如果只是單個的話,當然夠不上。不過這一對聯珠瓶如此完整,以你們家現在的狀況,做個傳家之寶倒也夠了。當然,日後若是你立了大功,做了將軍,這個就有些不夠看。」
一席話說的於修熱血沸騰,既因爲這對寶瓶價值超出他的想象,又因爲徐滄最後一句話的暗示:捕頭做了大將軍,聽着就很勵志好不好?
「收起來收起來。」於修寶貝似得看着那對花瓶,讓鳳兒趕緊進屋找個匣子,忽聽徐滄問道:「當日這瓶子送來的時候,沒帶匣子?」
「沒有。」於修搖搖頭,這個他記得很清楚:「當初方夫人送來的時候,就說是給我們擺着的。」
「這樣珍貴的聯珠瓶,不可能沒有配它的匣子。好端端的,怎麼瓶子都送了,卻吝嗇起一個匣子來?莫非這匣子上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徐滄淡淡點了一句,見於修眼睛一亮,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提醒,也就不再多說。
一頓早飯吃完,看着天色不早,宣素秋就問徐滄道:「大人,咱們是不是要去第三處火場看看?」
「行。」
徐滄點點頭,衆人收拾好了,辭別於母出得門來,就這麼一會兒工夫,竟然起了風,院中幾棵果樹葉子本來就黃了一半,此時被風一吹,頓時就簌簌落下。
宣素秋奇怪道:「我爹爹說江南四季如春,這裡的樹木都是不落葉的,怎麼於捕頭家裡這樹卻與衆不同?」
於修撓撓頭道:「這幾棵是櫻桃蘋果樹,年年秋天都落葉啊,小宣說的那種不落葉的樹蘇州也有,不過咱們百姓人家,也不講究好看,栽這種樹做什麼?還是吃點果子實惠,哪怕這樹結的果子也不好吃,一年裡更有大半是便宜了蟲子。」
一番話說得衆人都笑起來,徐滄就轉身對於母道:「風大,大娘且留…」不等說完,只嚇了一大跳,只見於母不知何時已是淚流滿面。
「大…大娘不用傷心。」宣素秋結結巴巴道,心中暗想不是吧?至於嗎?不過在這裡住了一晚上而已,於大娘就這麼捨不得我們?
但轉念一想,就明白過來,瞪了於修一眼,回頭對於母道:「大娘放心,我讓我們大人好好教育教育於捕頭,讓他日後常回來看您。」
「小宣別瞎猜,我娘這眼睛是常年在油燈下做活,讓煙火薰出來的毛病,一遇見風就流淚。」
「原來如此,是迎風流淚眼啊。」宣素秋這才恍然大悟,只聽於修嘆氣道:「是啊,從前我們家窮,我媽還要養着我這麼個半大小子,所以經常晚上就着油燈給人繡花,到底把眼睛累壞了,好在那時我也做了捕快,她纔不做這個活計了。」
宣素秋道:「要是這麼着,那我給於一個偏方,就是天亮前收集草葉兒上的乾淨露水,每天回來把這點露水煮開,用那熱氣薰眼睛,一直到把露水蒸乾爲止,你給大娘試試看怎麼樣。」
於修笑道:「小宣給的偏方自然是好的,鳳兒,我事情忙,這事兒就交給你辦了。」
鳳兒連忙答應下來,這裡於修真誠道:「多謝小宣,要是這偏方好用,我一定還重重謝你。」
「嗯,要看出效果怎麼也得一個月後吧,說不準那時候我們都回到京城了呢。」宣素秋一邊笑着說話,就上了馬,然後嘆氣道:「只可惜大人位高權重,連偷懶的機會都沒有,不然案子破獲後,咱們再在江南留一段時間,聽說江南的冬天一點兒也不冷。」
程剛笑道:「宣仵作不用遺憾,說江南冬天不冷的,那絕對是沒在江南住過的外行,這裡冬天是比北方暖和不少,可它潮溼啊,那種溼冷的感覺更難受,比不得咱們北方,外面刮的北風雖是呼呼的,可屋裡燒幾個炭盆,攏一條地龍,再把炕燒的熱乎乎的,大炕褥子一鋪,蓋上大棉被,在暖和和的被窩裡聽着北風呼嘯,嘖嘖,那滋味兒,絕了。」
一行人讓程剛說的悠然神往,忽聽宣素秋懊惱道:「可我們睡得是牀啊。」
徐滄斜睨了她一眼,淡定道:「回去後就給你挪窩兒,你旁邊那間廂房就盤了一鋪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