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想着,面上卻絲毫不露出來,眨出兩滴淚掛在睫毛上,要掉不掉的,來到宣素秋面前盈盈一禮,委屈道:「是奴婢不懂事,衝撞了…」
「哎哎別這樣啊。」宣素秋趕緊上前一步扶起紅香,擡頭對徐滄道:「徐,你幹什麼啊這是?多大點兒事情,你再這麼鄭辦其事的,我真沒臉在這裡住了。」
徐滄走過來道:「我就怕你在這裡住着拘束,別再生了什麼寄人籬下之感,好在阿碧阿蓮和初一與你都談得來,看着你每天無憂無慮的,徐心裡也高興。沒想到今兒新來的不懂事,竟敢喝斥你,所以我才嚴厲些,讓她們知道知道規矩。你不必管,大戶人家這都是常規,紅香心裡也明白。」
他說完,見宣素秋的衣領還翻卷着,便伸出手替她整理了下,一面肅容道:「小宣,你記着,是徐需要你,所以千萬別覺着自己低我一頭。」
「這…這是怎麼說?我…我還寸功未立呢,徐別這樣誇我啊,弄得我都有些心虛了。」
宣素秋乾笑着,卻見徐滄也微笑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早在你在大理寺清理那具屍體之時,我就認定你了。」
這話怎麼聽着就那麼曖昧呢?
紅香是知道宣素秋身份的,此時擡頭偷偷看了兩人一眼,卻見徐滄和宣素秋面色如常,似乎壓根兒不覺得這話有什麼不妥。
「紅香你下去吧。我的衣服很多,平時一般都穿官服,也不怎麼穿,用不着再做。倒是小宣,裁縫上門後,讓他們給她多做幾套,尤其冬天快來了,有那好皮子,給她做兩件斗篷。還有,從今兒起,你和綠玉就去小宣那裡伺候着,我這裡有阿碧阿蓮足夠用了。」
「啊?」
饒是紅香心機深沉,此時嘴巴也不由張開得能裝下一個雞蛋,忍不住就喃喃道:「可是…可是公主派了奴婢們過來,是爲了服侍少爺的啊。」
「母親把你們派來,難道不是聽我的吩咐?」
徐滄眉頭一挑,已經有些生氣了:這個丫頭如此多事,且眼神不正,多妖媚之意,將她配給初一,看來是有些莽撞了。也罷,再看幾天,若她仍是賊心不死,就將其退回給母親,初一那裡,再給他挑個好的就是。
當然,以徐大人的城府,這種心思是不會表現出來的,紅香也由他平板聲音中聽出了些端倪,知道自己初來乍到,表現的太過急切了,連忙垂頭答應一聲,告退離去。
「這個丫頭不像個安分的,那個綠玉倒還好。原本你和阿碧阿蓮處得好,應該讓她們兩個去你那裡,可我怕這兩個有什麼念想,你也知道我把她們配給了初一初二,所以暫時先這麼安排吧。若是過了些日子,她們能夠看出我的心意,從此歇了這份兒心思,那就皆大歡喜。若是她們在你那裡說話陰陽怪氣含沙射影的,你不必顧忌自己在這裡是客居,告訴我,我自有安排。」
「哦,好。」
宣素秋老實回答,她對徐滄這番話似懂非懂,不過對紅香的第一個感覺的確不太好,這女子的眼睛看她就如同是在看一件有瑕疵卻又不得不買回去的貨物似得,反正帶着那麼點一言難盡的味道。
這麼一打岔,她就把剛剛徐滄說過要給她做衣服的事情忘了,見徐滄遞了塊白糖糕過來,連忙接住,先咬了一口,才含混不清問道:「大人,剛剛我們還沒說完呢,你說那對男女假如是夫婦的話,有可能就是春蕊的父母,可是我仔細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可能。你想啊,春蕊是世子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頭,世子夫人對她的父母不好也就罷了,怎會下令活活打死?」
「莫非你忘了?春蕊之前被世子強佔,你說,陳夫人會不會生她的氣?」
「可…可那是世子強佔了她啊。」宣素秋震驚的白糖糕都忘了吞下去,吶吶道:「世子爺不是東西,春蕊是受害者,夫人…夫人就算不會安慰她,又…又怎能怨怪她?」
徐滄冷笑一聲:「問題是,陳夫人會和一個丫頭講這樣道理嗎?」
的確,驕橫跋扈的世子夫人不可能會和一個丫頭講這個道理,甚至依照她的性情,只怕從此後連春蕊也會被她恨上…
宣素秋想到這裡,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失聲道:「徐,你的意思是說?夫人…夫人很可能因此而痛恨春蕊,覺着這是她背叛了自己,所以…所以纔會回府,尋了個由頭將春蕊父母狠狠打死。這…她…她也太不是人了吧?這件事怎麼能怪春蕊呢?更別提將她父母打死…」
徐滄嘆了口氣,搖頭道:「小宣,你來自民間,心地善良,自然不能理解這種事。可是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們,奴才在她們眼裡,根本就不是人,不過是些牲畜玩意兒罷了。」
宣素秋淚光閃閃,咬着嘴脣不說話,就聽徐滄沉聲道:「明天我要再提審秋雨,問明白陳夫人對春蕊的態度,然後要去一趟長樂侯府,親自見見那個春蕊。」
「大人是懷疑…懷疑春蕊殺了夫人嗎?」宣素秋眼淚滴在白糖糕上,吧嗒吧嗒的惹人心憐。
「如果我們的推測成立,春蕊…就是最有殺人動機的,難道不是嗎?」徐滄正色看着宣素秋。
「如果…如果真是春蕊殺的人,我也不覺得這有什麼錯。換做是我,我也會這麼做,殺父殺母之仇,不共戴天,而這一切都是那個色鬼世子引起,栽贓嫁禍給他,也是人之常情。「
「話不能這麼說。」
徐滄的聲音猛然嚴厲起來:「小宣,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覺得很感嘆。但是破案必須公正客觀,不能由着你的喜好善惡來判斷,難道你父親沒有告訴過你這些事嗎?難道未來讓你驗屍,你會因爲屍體是個作惡多端的人,便隱瞞他的死因包庇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