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剛滿懷興奮,卻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心中也有點不悅,只是不敢表現出來,只等宣素秋回了房間,這才小聲咕噥道:「纔多大?就冒充青天大老爺在這裡大義凜然。哼!不冤枉一個好人,那反賊算是好人嗎?明明都是壞的不能再壞的傢伙了好不好?本來他們就是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再加個縱火罪名能怎的?和你家大人一樣呆。」
一面自語着,就憤憤去了,卻不知這番表現都落在初二眼裡,他提着一壺熱水來到徐滄房間,見徐滄正在對着紙張沉思,宣素秋則在一旁託着腮幫子看他,便悄悄泡了兩杯茶,放到桌上一杯,又遞了一杯給宣素秋,一面就小聲道:「你怎麼惹了程將軍?他怎麼氣沖沖地去了?」
「沒有啊。」宣素秋也覺得奇怪,忽聽上首徐滄問道:「什麼事?」
初二連忙笑道:「沒什麼,就是奴才過來的時候,看見程將軍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出門去了,先前他和小宣在一起說話,我還以爲是小宣說錯話得罪了他。」
宣素秋連忙道:「冤殺我也!真沒說什麼,就是程大人心急回京過年,說這具燒死屍體也沒查出什麼線索,求我在大人面前幫忙說說,反正反賊們也認罪了,這三場大火八成是他們放的,倒不如不要糾纏這些細枝末節,趕緊結案回京的好,如此蘇州百姓也放了心,且從此後必定和反賊勢不兩立;皇上和朝廷那邊也肯定樂意看到這個結果。被我反駁了一通,當時他還說我想得明白,是他自己考慮不周全,怎麼轉過頭去就生氣了呢?」
徐滄詫異道:「程將軍怎麼忽然說起這些話?他可是急着回京辦事?」
宣素秋老實搖頭道:「不知道。」
初二在一旁插口道:「爺和小宣怎麼忘了?再有一個多月就過年了,若是不能趕緊結案,咱們過年便趕不回去,程將軍心裡能不長草嗎?」
「是這樣啊。」徐滄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因想了想,就對初二道:「你去請程將軍過來,我和他說。」
初二答應着去了,不一會兒程剛進門,先悄悄瞪了宣素秋一眼,只聽徐滄道:「程將軍,若是你着急回京過年…」
只說了一句,就見程剛兩隻大手搖的跟蒲扇似得,連聲道:「沒有沒有,就是先前和於捕頭說話時說起了這事兒,我不過和小宣隨口一提罷了,怎知道這小宣如此實誠,還和大人說了。咱們領着朝廷俸祿,當然是要爲朝廷工作,怎麼能因爲私情耽誤公事呢?我就是想着…朝廷和皇上應該對反賊縱火這種事情樂見其成,一時間倒沒考慮到別的,大人不要誤會我。」
徐滄平靜道:「我當然不會誤會程將軍。小宣也不是故意告狀,她可不是那樣人,先前你們說話,讓初二看見了,剛纔在屋裡問她,她才說出來。我叫程將軍來,也不是要責怪你。過年乃是團圓日,京中有條件的官員,也都會在過年前回鄉,只求和父母過這一個團圓節,程將軍歸心似箭,可以理解。不如我修書一封,快馬傳回京城,懇請皇上裁撤一半侍衛…」
不等說完,就聽程剛笑道:「大人體恤之心,下官感激,只不過就算皇上答應,這一來一回,最快也要多半月,那個時候,我想大人案子差不多也該破獲了,到時咱們一起回京,也是一樣的。」
徐滄笑道:「可不能這樣說,這案子歷時長久,又十分詭異,我也不敢說大半個月就能破案,若是再耽擱一個月,那真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回京過年了。」
「不能就不能。」程剛心裡嘆息,說出口的話卻是斬釘截鐵不容反駁,一邊拍着胸脯道:「大人放心,您在江南多久,下官就陪着您住多久。要是真趕不回去了,那就留在這邊過年也挺好,順便體會一下江南的過年氣氛,聽於捕頭說的怪熱鬧的。」
徐滄見他表現的如此堅決,也就不再多說,忽聽外面有人報說於修來了,他便笑道:「大概是梯子已經運過去了,咱們這就準備出發吧。」說完命人請於修進來,果然,這位大捕頭就是爲了梯子的事,當下衆人出了行轅,於修便道:「大人的傷勢如何了?這樣勞累奔波沒關係吧?宣仵作,這時候你怎麼不看着大人了?」
徐滄笑道:「我年輕,又是練武之人,那些傷早已痊癒,並沒有留下什麼病症。你看當病的時候小宣看着我十分嚴格,其實她是最懂分寸的人,如今看我行動如常,可不就是一句話都不說了。」
於修哈哈笑道:「是懂分寸嗎?卑職倒覺着,宣仵作先前只是關心則亂了吧?」
「於捕頭,你再亂說話,信不信我讓你親自去搬運那句燒焦了的腐爛屍體?」宣素秋雖然天真,卻也知道這話裡的暗示意思,當下不由臉色一紅,「惡狠狠」瞪了於修一眼。
「啊呀,那個…我就是這德性,說話不經大腦,宣仵作千萬別生氣。」於修嚇了一大跳,連忙討饒,引得大家都哈哈笑起來。
很快便到了那片不毛之地,徐滄將隨行的幾個衙役以及程剛和侍衛們留在上面警戒,他則和徐滄初一一起下去。
宣素秋原本也要跟着,卻被徐滄勸住,理由是:「這是多年的冰窖,裡面寒氣逼人,你沒有武功,又是女流,最容易被寒氣侵襲,再說你主職是驗屍,這種觀察環境尋找線索的事是我的職責。」嚴令宣素秋不準下去。
宣仵作沒辦法,只能委委屈屈地聽令留在上面,不過這貨哪裡能受得了這份兒好奇,過了不到兩刻鐘,她就湊到冰窖邊,向裡面大叫道:「大人,於捕頭,你們下到底了嗎?」
「到了。」
這冰窖深達幾百尺,此時徐滄等人舉着火把在下面,竟只能看到幾個小光點。
程剛也湊過來,看着下面咋舌道:「我的天,怎麼這麼深啊?不過是存個冰罷了,用得着這樣奢侈嗎?這元家可真夠財雄勢大的,就這麼一個冰窖,沒有千八百銀子,只怕下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