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既然覺得不公,爲什麼不嚴懲那人?難道因爲他是威靈侯府的世子,您就怕了不成?」
這話說得咬牙切齒,徐滄聽得納悶,連忙道:「我何嘗會怕?只是律法在這裡,我再怎麼心中憤恨,也總不能任性妄爲。這些道理小宣你應該明白,怎麼今日倒說出這樣話?難道你心目中的徐,是那等畏懼權貴的人麼?」
宣素秋低下頭,將眼中淚光使勁兒憋回去,好半晌才哽咽道:「是,是我錯怪徐了,只是我…我看那祖孫兩個實在可憐,這李長青今日敢在人來人往的碼頭上讓馬車飛馳撞人,可見他平時…還不知做下多少傷天害理喪盡天良之事。」
「小宣怎麼了?你可是認識這李長青?」徐滄摸了摸宣素秋的頭髮,一句話將她驚得回神,連忙搖頭,用手將眼淚抹去,苦笑道:「我怎麼會認識他?我只是…只是從前見慣了爲富不仁仗勢橫行的,心中本就對這種人憤恨之極,再想想春蕊父母,甚至是秋雨嫂子,這些低等人的命運,就活該被這些高高在上的權貴們殘害嗎?所以一時又忍不住義憤填膺了。」
徐滄點點頭道:「這是因爲你天性善良,是好事兒。你不用傷心,等一下我們再給那祖孫兩個幾十兩銀子,讓老人家務必找個好大夫,把腿骨接上也就是了。」
宣素秋點點頭,這裡李長青和那老人達成協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扔過去,方又走回來,對徐滄拱手道:「徐大人,你可是親眼所見,我已經和苦主達成和解,這大理寺,在下就不用過去了吧?」
徐滄冷哼一聲,淡淡道:「雖然如此,但還請世子以今日之事爲前車之鑑,日後莫要橫行霸道,不然今日是你運氣好,那老丈礙於你權勢,答應你用銀錢賠償,從此後兩不相干,但他日若遇到一個有骨氣的,定不與你干休,哼!我是絕不會徇私枉法的。」
「是,大人教訓的是。」李長青幾乎氣炸了肺,可形勢比人強,不得不強自忍耐着,正暗暗發狠想着徐滄這是杞人憂天,哪有泥腿子放着銀錢不要,敢和他叫板?結果一擡頭,就看到了徐滄身邊的宣素秋,一雙眼睛如刀如冰,正冷冷盯着他。
也不知爲什麼,李長青身上就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他自己都覺着奇怪,這目光明明平靜得很,但怎麼就讓他寒入骨子裡呢?因不由多看了宣素秋幾眼,越看越覺着這少年十分熟悉,只是苦思冥想,卻怎麼也想不起在哪裡見過,眼看徐滄去那祖孫身邊安慰,這少年也跟了去,周圍人有叫好有唾棄的,李長青自然不肯多留,灰溜溜回了馬車,鑽進車廂之前,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少年和徐滄蹲在那祖孫身邊,不知說些什麼。
「真是邪門了,明明沒見過,怎麼就覺着熟悉呢?」
李長青鑽進車廂,車廂裡還有一個白衣女子,此時端端正正坐在錦榻上,臉上不過點了淡淡一點胭脂,卻是容顏傾城,她面上沒有一絲表情,看見李長青進來,也不過是斜瞟了一眼,便將頭輕輕轉了過去。
於是李長青就將心中疑惑盡皆丟開,涎着臉湊過去,抓起那白衣美人的手笑道:「我的可容兒,都是爲了在你面前顯擺,結果讓爺撞了那個老不死,又好死不死遇見了徐滄這個喪門星,白白丟了一百兩銀子,你說,可要怎麼補償我?」
那可容兒冷笑道:「世子爺有的是錢,在江南爲了贖我,便花去五千兩,如今區區一百兩,又算得了什麼?還值得在我面前說?」
李長青得意笑道:「這怎麼能一樣,爲了你,我就花一萬兩銀子也值得,可爲了那些窮泥腿子,花一兩銀子我也心疼得慌。媽的,那個徐滄也太不留情面了,這京城中皇親國戚多了去,也沒見這麼和我說話的,呸!不就仗着他是大理寺少卿嗎?」
說到此處,不由又想起宣素秋的目光,李長青撓了撓自己的肥肚皮,心中那股不祥之感越發揮散不去,最後只得使勁兒搖了搖腦袋,坐到可容兒身邊,嘿嘿笑道:「我們先去花鼓街那處外宅安置,等我稟明瞭父母,再擡你進府。」
可容兒冷冷道:「這個隨便爺安排,還是我們約好的,你什麼時候降服了你家那位厲害的大奶奶,擡我進門做姨娘,什麼時候再沾我的身子,不然休想碰我一下。」
「知道知道。」李長青涎着臉,心神再次被可容兒吸引,將剛纔那一股不好預感丟到了九霄雲外。
遲凌雲進京後,在離刑部不遠的富貴有餘巷買了一棟兩進的院子,只有兩個人住,倒也用不着什麼大宅,就算很快宣素秋也會搬進來,後院的東西兩個跨院也足夠安排下她了。
這一日傍晚兩人從刑部步行回家,宣仁鄉想着邸報上通告的西夏使團遇害案始末,算了下徐滄的行程,便和遲凌雲道:「我算着素素該回京了,總不能還讓她住在徐家吧?如今我們都來了這裡,也能給她一個家,斷斷沒有再寄人籬下的道理」
遲凌雲到京城後,就命人暗中調查了徐滄和宣素秋的關係,自然心知肚明那院子裡的人都把宣素秋當做少爺的人看待。
只是無論如何這話也不敢和宣仁鄉明說,若讓他知道用盡心力養大的女兒,就這樣被狼叼去了,哪一個當爹的能忍住怒火?偏偏徐滄這隻狼和別的狼不一樣,別說宣仁鄉了,就是遲凌雲,在這位神斷青天面前,也不過是隻狼狗而已,遲凌雲雖然出身富貴,可也有自知之明,他是沒資格去撼動徐滄的。
因此便只能安慰道:「是啊,就是不知素素在外面自由自在過了這麼久,還願不願意回家受你的監管,再者,若是她回來了,我們要怎麼辦?所以我的意思,不如在外面替她找一間好點的房子,讓她在那裡自在住着,想你了就回來看看,這樣方纔兩全其美。」
徐大人啊,我也只能幫你到這裡了。但願你對素素是真心,不然若是打着讓她做通房丫頭,連個妾室名分都不給的主意,到時別怪我幫着仁鄉棒打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