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滄拍拍宣素秋肩膀,然後目光轉向金泰林,沉聲道:「金大人是否一定要親眼看到這些兇器和屍身傷口相吻合才能死心認罪?容我提醒你一句,爲了破案,我是不在乎任何手段的,但你也不在乎嗎?鬧到那個地步,可就是人盡皆知。到那時,整個朝鮮國都要因爲你們使團而蒙羞,若你對你的國家還有一點熱愛的話,我想你應該不會願意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吧?」
金泰林怔怔看着那四根鋼針,彷彿看見在無人山道上,人影翻飛間,一條條奉命出使大夏的西夏臣子和侍從命喪黃泉。這些畫面,和北匈暗地派來接觸他的人奉上的五千兩黃金來回互換,如同蛇一般咬噬着他的心臟。
「不必了。」
最後,他終於長長嘆了口氣。這句話出口,就等於是他決心伏法認罪了。一瞬間,原本精神抖擻的使者大人如同蒼老了幾十歲般,連腰都一下子佝僂了下去。
無盡的悔意將金泰林淹沒,只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這世間並沒有什麼後悔藥賣。
「所以這個老傢伙就收了五千兩黃金,然後策劃了這一場驚天動地的刺殺?他就不怕西夏國因此把怒火傾瀉到朝鮮國頭上?」
審訊金泰林等人是徐滄和方朗何宇三位官員共同執行的,因爲涉及到國家間的機密,所以宣素秋這種身份低微的驗屍官並不能旁聽,哪怕她爲此案做出了卓越貢獻也不行。
不過這也就是表面功夫罷了,官員們誰都不是傻子,只要此案大白於天下,真相也就等於是被人知曉,所以徐滄回來後,看見宣素秋渴望的眼神,便將全部結果告訴了她。
一切不過是因爲貪慾。金泰林收了北匈探子的五千兩黃金金票,精心策劃了這起謀殺。
不得不說,這個老狐狸一般狡猾的官員所做出的殺人計劃幾近完美,如果不是這樣,只怕他也做不出這種決定。而且平心而論,若非太多的巧合,徐滄也不敢說自己一定能破獲這個案子。然而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那麼多冤魂在天上看着,兇手終究還是落網了。
宣素秋氣憤填膺,在廳裡來回踱着步子,恨恨道:「太可惡了,五千兩黃金,就買了這麼多條人命,他難道不知自己有一天也是會死的?等他死後,他就不怕那些冤魂在地獄中等待他,當場報仇嗎?」
「他這種人,若是對神明地獄有一絲一毫的敬畏,也不會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了。事實上,身爲朝鮮高官,在利益面前,他又何嘗不是把國家都拋到腦後?」
徐滄低頭吹着茶,頗有些感嘆道:「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這等利慾薰心之徒,何時何地都有,小宣也不用太氣憤。此案已經破獲,西夏使者昨天就已經啓程回西夏覆命,我們也要趕在皇上壽辰之前回京,你快想想,還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趁着這兩日,我帶你去一次。」
「別的也就罷了,那家羊肉飯館我還想再去一趟。」果然,一提到吃的,宣素秋就露出了笑容,徐滄含笑看着她,半晌後點一點頭道:「好。」
「終於回來了。離開的時候還是枝頭滿花苞,回來時卻是已近端午。唔,徐,咱們院子裡端午時候包不包糉子啊?還是直接從王府裡拿一些回來?」
徐滄無奈看着這個吃貨,重點是這個嗎?
「咳咳,小宣,你知道,徐是願意爲你做任何事的,莫說小小糉子,就是山珍海味龍肝鳳髓,只要你想吃,只要徐辦得到,也會給你想辦法弄了來…」
不等說完,就見宣素秋眼睛都亮起來了:「所以…咱們院子裡也可以自己包了?太好了徐,我也要包,從前就覺着包糉子可有趣了,可惜住得偏遠,也沒什麼人可以跟着學,現在好了,張嫂子一定不會嫌棄我笨…」
徐滄看着宣素秋在那裡興奮地嘰嘰喳喳,忍不住又默默嘆了口氣,萬分不捨涌上心頭,然而現實擺在這裡,由不得他有半分放肆。眼看宣素秋說完了,眼巴巴地看着他,許是沒聽見他說話,那臉色就漸漸有一些疑惑,忐忑道:「怎麼了徐?你…你不喜歡我跟着張嫂子學包糉子嗎?我包了也是要給你吃的呀。」
初一初二就在他們身後,聞言不由「噗」的一聲笑出來,暗道哎喲喂!小宣自己是吃貨,就以爲誰都和她一樣,拿出吃的來賄賂便會無往不利,太好笑了。
果然,聽了這話,徐滄也忍不住莞爾,卻又黯然道:「笨小宣,徐當然想吃你包的糉子,只是…你覺得這一次回京後,你還能住在我這裡嗎?遲大人和令尊大概已經進京了。」
「啊!」
宣素秋驚叫一聲,接着懊惱地拍着腦袋,小聲嘟囔道:「真是的真是的,怎麼把這事兒全給忘了,是啊,咱們走的時候爹爹就快到京城,如今已經一個半月,他們應該已經安頓好了。」
初一忍不住笑道:「小宣啊,宣先生來京,你該高興纔是,這麼一臉懊惱是怎麼回事?」
初二在旁邊接口笑道:「我只聽說過娶了媳婦忘了娘,還沒見過…」不等說完,就意識到自己放肆了,果然,偷偷看一眼徐滄,只見自家少爺一張臉冷沉下來,銳利視線盯着自己,當即就把初二嚇出一身冷汗。
「混賬,誰給你的膽子這樣放肆?我素日和你們玩笑慣了,所以都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是麼?小宣和你們好,那是情義,你們就因此忘了自己本分?」
「少爺,奴才知錯了。」
初二「撲通」一聲跪在甲板上,倒把宣素秋嚇了一跳,連忙拽着徐滄的袖子道:「徐,用…用不着這樣吧?我平日裡和他們也愛開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