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就是仗着你和他們言笑無忌,才放肆到這個地步,在我面前尚且如此無禮,若我不在呢?」
天地良心,奴才就是一時間鬼迷了心竅,誰不知道小宣將來會是當家主母,哪個膽兒肥的真敢在她面前放肆啊。
初二心裡委屈,卻半個字不敢出口,知道今兒自己的行爲已經超出徐滄底線,這一次還不知會受什麼樣的懲罰。
「回去後你自己收拾收拾,回王府吧。」
徐滄確實氣憤之極,他把宣素秋當做珍寶一般,這種話自己都不敢拿來調笑,一個奴才竟然無所忌諱到這個地步,看來平日裡是自己和小宣太縱容他們了,若不狠狠殺一殺這股歪風,日後小宣就算嫁給自己,這些奴才還是這麼個樣兒,又怎會將她當做主母般敬畏尊重。
相對八面玲瓏的初一來說,初二要老實的多,徐滄對他也很喜歡,但老實人就是這一點不好,有時候未免實誠了些,就容易出錯。
連初一都沒想到這一次少爺會動了真怒,不過想一想,這也是正常。小宣因爲工作,常年跟在少爺身邊,她又是個活潑的,別說初二,就是自己,憑良心說,雖然知道她將來就是當家主母,但心裡真的有對主母的敬畏尊重嗎?反而時常還會竊喜,覺着小宣做主母,將來自己在府中地位也不會低了。
如今少爺正是要打破他們心中妄想,讓他們看清楚:平日裡如朋友般相處可以,但作爲奴才,心中必須要時刻記住自己的本分,不能越了底線。
一念及此,初一不由也出了一身的冷汗,暗道幸虧今兒是初二做了筏子,不然我也總有一天會犯這樣錯誤,到那時,很可能都不是回王府就能完事兒的。在別的勳貴家族,敢對主母放肆的莫說小廝,就是管家,說出這樣話被打死也不稀奇,少爺是重情重義的人,這已經算是對初二的優待了。再怎麼重情義,他也是少爺,我們也是奴才不是。
一旁宣素秋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只嚇得驚慌失措,徐滄嘆了口氣,拍拍她肩膀道:「不關小宣的事,是初二自己越了本分底線,他心裡最清楚。這些事,日後我會慢慢教你。」
初二也知道徐滄這已是網開一面,半句不敢分辯,只是哭喪着臉道:「少爺…少爺,奴才真的知道錯了,奴才願意回王府受罰,只是…只是少爺,且容奴才改過自新,少爺千萬別就這樣不要奴才了啊。」
一面說着,就忍不住流下淚來:嚴苛的王府哪有在少爺身邊自在,可自己怎麼就自在的忘了本分,大膽到這個地步?簡直是死有餘辜了。
初二越想越氣,忽地「啪」一下,一耳光重重扇在自己臉上,扇完了心中對自己的怒氣不熄,反而越發高漲,於是「啪啪啪啪啪」好幾個耳光下去,頓時兩邊臉就都腫起來了。
「初二,初二你這是幹什麼?」宣素秋急了,正想和徐滄求情,卻見他只是冷冷看着,她到現在也不明白初二到底犯了什麼錯,就算那句暗示自己有了徐忘了爹的玩笑稍顯過分,可訓斥兩句,讓他知道也就是了,萬萬不用做到這個地步吧?
一時間又是着急又是憐惜,要上前拉初二,他卻不肯起來;而徐滄板着臉,那份從未見過的威嚴讓她心裡也有些惴惴不安,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聽徐滄沉聲道:「看在你是真心認錯悔過的份兒上,回王府自己領罰,然後就回來吧,不是你自己認識到了錯誤,哼!我是不會這樣饒過你的。」
初二兩邊臉已經腫的老高,聽見這話卻像是得了天大的獎賞一般,連連磕頭道:「是是是,奴才明白了,謝謝少爺,謝謝少爺!」
宣素秋心裡有些堵得慌,即使她已經隱隱猜出徐滄發火的原因,也知道對方做的沒錯,然而當真正的階級鴻溝就這樣裸擺在面前時,她仍是覺着難受,哪怕徐滄是爲了維護她未來的地位和威嚴。
就算沒有那件事,我可以和徐在一起,但我們真的就會幸福嗎?
宣素秋心裡頭一次產生了疑問,她忽然想起父親曾經在酒後發過的感慨:兩個門當戶對的人在一起,纔會幸福,不然總是有隱患,有一天這隱患爆發,只怕就要由愛生恨,反而無法回頭了。
若是我和徐在一起,也會落得這樣結局嗎?
船終於靠上了碼頭,雙腳踏上堅實的土地,宣素秋的心,卻不知怎的懸了起來。
徐滄是什麼人?心思最晶瑩剔透的,他知道現在小宣心裡是怎麼想,但暫時還不想幹涉,他希望宣素秋能自己想明白,就算想不明白,那也給她幾天時間,讓她在心中充分思考後再由自己引導。那纔是對她真正的尊重,而不是爲了得到她,就用防患於未然的辦法,把她所有和自己不同甚至相反的想法掐死在萌芽中,自己喜歡的是一個獨立的小宣,而不是隨時被他牽線強拉扯走的木偶。
京城微熱的風撲面而來,還沒有到端午,天氣遠未炎熱到讓人汗流浹背的地步,這是一年中最舒適的季節,然而一行人走在街上,心情卻都有些沉重。
宣素秋想着心事,一點兒也沒發現自己的異樣,直到一個踉蹌後身體失去平衡,她這才感覺到自己走路就好像是飄在雲端一般。
驚叫聲尚未出口,一雙胳膊已經將她穩穩扶住,轉頭一看,徐滄俊雅面孔就在咫尺之外,含笑道:「剛從船上下來都是這樣,你竟然還敢走神,我時時刻刻看着,就怕你摔着,果然。快些打起精神來吧。」
低沉的聲音中滿含關切,細緻體貼的舉止全是關心。再多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也比不上這種生活中的小事所透露出來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