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東莞縣以北,泰山以西的那片山林之中盛產鐵石,我打算在那裡建一座莊園,以便就地取材,並用於鍛造武器甲冑,先到的流民,可暫時安置於此!”
李子游眼神閃爍,卻不開口,反倒是羊玄道滿是震驚的表情:“私自打造武器鎧甲,那可是謀逆……”
石韜揮手阻止羊玄道繼續說下去:“羊郡丞不用擔心,此事已得賈侍中點頭,但爲了避免落人口實,這事還是暫時不要宣揚出去的好……你們想想,朝堂準我訓練青壯,卻又不配發武器甲冑,讓我拿什麼去跟齊王鬥?所以,一切都只能靠我們自己啊!”
石韜言語之中,顯然有未盡之實,但道理卻是這麼個道理,賈氏既允許他安置流民,甚至訓練青壯,以保東莞之安定,卻讓石韜自備武器甲冑,乃至糧食,這不是既要當婊砸,又要立牌坊是什麼?
一時間,羊玄道竟不知如何反駁。
李子游面色平靜道:“下官聽說,郡守打算在秋收之前安頓上萬流民,只憑山中莊園,恐怕容不下這麼多人吧?”
石韜搖頭道:“這只是一時權宜之計罷了,等各家騰出土地,終究還是會將人遷出來!”
羊玄道爲人雖然有些迂腐,卻並不蠢笨,對於人心的認識,他雖然談不上深刻,卻也不是任事不知,他當初因民亂而被罷茁,並就此蹉跎在家,對於人情冷暖,羊玄道體會了不少,石韜爲了安頓流民,甚至不惜讓利於本地士族,但要說郡守是心繫天下黎明的聖人,羊玄道總覺得不太像;
人總歸有其目的,或爲財、或爲官、或爲名,但郡守究竟有何目的,羊玄道卻始終猜之不透,也正因爲猜不透石韜的用意,羊玄道纔會感到頗爲擔心。
忍了半響,羊玄道終究忍不住問道:“郡守究竟打算安置多少流民?”
見羊玄道一副愁眉不展的表情,石韜莞爾道:“暫時以兩萬爲限,爭取在秋收之前安置完成,至於最終能安置多少人,還得看我們手中有多少糧食!”
聽石韜的語氣,兩萬並非最終的數字,就算本地富戶拿出三萬畝,再加上之前的一萬畝,加起來也不過四萬畝,憑四萬畝土地如何安置得下幾萬人?眼皮微跳,羊玄道卻是說不出話來。
“前後加起來將近三萬人,光靠幾萬畝土地,恐怕無法解決這些人的口糧問題,郡守是否還有別的打算?”李子游算是說出羊玄道心中疑惑。
石韜卻是一笑,且不答反問道:“對了,我讓羊郡丞準備的請帖,可準備好了?”
羊玄道趕忙道:“回郡守,請帖早已準備妥當,就等郡守發話,便可送到各縣去了!”
“好,你這就讓人將請帖送到各縣富戶手裡!”
李子游:“郡守,烏家之事,當如何處置?”
石韜臉上浮現一抹耐人尋味的笑來:“呵,等各縣的富戶抵達東莞,烏家之事便可一併解決了!”
……
數日之後,收到石韜請帖的各縣富戶,並沒有立即前往東莞,而是相約到了沂源。
沂源大戶,陳顯的家中。
陳顯正設宴款待各縣族長,酒過三巡之後,陳顯終於說起今日相聚的主題,“這次郡守將我們請到東莞,諸位可知是爲了何事?”
臨朐謝氏家主謝綸,道:“大家難道沒聽說嗎,東莞縣幾家大戶,居然分得百萬酒水之利,那王曠更是一人獨得三十餘萬錢,據說還只是上半年的分潤,而且這一次又拿出三成利潤換取三萬畝土地,這次郡守請我們去東莞,會不會也跟此事有關?”
另一人贊同道:“謝族長所言極是,我可聽說,郡守曾在含章殿誇口,會在東莞繼續推行安置之策,既然如此,怎麼能少的了我們的參與呢?”
“沒錯,正是如此!”許多人皆點頭附和。
將衆人的貪婪的表情盡收眼底,陳顯當即一瓢冷水潑出:“呵,諸位會不會太一廂情願了?”
謝綸道:“陳兄,難道我們說得不對麼?”
陳顯又是一聲冷笑,“呵,酒水之利雖然可觀,但之前就分了三成出去,此次又拿出三成,他手裡也不過剩下四成份子,他即便捨得拿出來跟你我換取土地,可我們又能得到多少好處?”
所有人很快回味過,陳顯所言,似乎有幾分道理,光東莞那幫人就已分去六成份額,石家總不能將最後四成份額全都拿出來分吧,而且這次被邀請的人,幾乎囊括了東莞郡的各大家族,酒水利潤雖巨,但真正分到每家頭上還有多少?
謝綸道:“那以陳兄之見,郡守請我等前往東莞,究竟爲了何事?”
陳顯卻道:“莫非諸位忘了石家父子剛到東莞時,爲了收稅而做下的事了麼?”
謝綸臉色微變,上次石崇明面上請各家去東莞做客,後來卻上演了一出殺雞儆猴的好戲,目的卻是爲了收取稅賦,而謝倫正是少數沒有去東莞的人之一,事後擔心遷怒於石家父子,謝綸多交了不少稅,全是破財消災,因此剛剛聽陳顯提起此事,心中卻是一驚,並急問忙道:“陳兄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跟大家說說,郡守請我們去東莞,究竟爲了何事?”
陳顯又是一聲冷笑:“嘿,烏家被郡兵堵在家中已有月餘,但凡烏家之人,這月餘之中,無人能出家門半步,而郡守從洛陽歸來已有不少時日,卻對烏家之事隻字不提,而此時突然請我等前去,你們說這是何故?”
暗自打了個激靈,謝倫道:“你是說,他會再次施展殺雞儆猴的把戲?”
“你們以爲呢?”陳顯一臉曬然道。
張氏家主張威突然站出來說道:“在下以爲,無論之前的蕭家,還是如今的烏家,有今日之禍,實在怨不得旁人,誰叫那兩家甘願做別人的爪牙,甚至不惜引匪人前來禍害父老鄉親……而我等既未得罪過石家父子,更沒有勾結匪人,石家父子總不至於見誰都咬吧?再說了,他石七郎若想繼續留在東莞,少了我們的支持,能成麼?因此在下以爲,對方無論殺雞儆猴,還是打算拉攏我們,大家都無需驚慌,大不了靜觀其變就是!”
“張賢弟此言不差,在下將各位請來沂源的目的也是如此,無論石七郎有何目的,我等只要齊心協力,晾他也不能將我們怎麼樣!”陳顯說道。
心中稍稍安穩,謝倫急忙附和道:“對對對,大家一定要齊心合力,無論對方有何目的,我們也無需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