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漪沉了沉氣,兩人互相都將彼此看做姐妹,當然不會避諱一些話,眼神沉住,深吸一口氣道:“朝堂之上,自然是忌憚宰相,而後宮之中,自然是太后。”
一語中的,她兩人都是玄晟視爲心中人的女子,對他自是瞭解,雖人人都見玄晟對太后恭敬,對宰相厚待,可也只有瞭解他的人才知,過分恭敬與厚待之後,便是忌憚。
喬念慈點點頭,“既然你也看出來了,你想皇上希望怎麼樣。”
“若眼前矛盾不可調和,自然是……”她從未往深處想過,想到此處倒吸了一口氣,看向喬念慈,“皇上心慈,只怕也不一定會做足。”
見她清淡笑着,垂下眼睛道:“皇上會不會做足,只取決於那些人會怎麼做,你看太后與宰相,可安生下來了?”擡起眼睛,眼神靜的可怕。
從未見過她出現過這種神情,從前她的神情冷清簡單,可這其中卻見了濃濃的恨意。
她不該是將仇恨這樣掛心的女子啊,是這皇宮毀了她的清傲,她的清傲當中,卻多了一重毀滅似的黑色。
“皇上的事,咱們怎插的了手,皇上想除去誰,想器重誰,都要看他自己的意思。”隨着說道。
她的態度仍然淡淡的,“反正有太后在宮中,皇后是不會安生的,還不知她的心性嗎,本性難改,現在她得勢了,皇上也原諒了她,又白得了一位皇子,只怕會變本加厲。”
慕容漪卻不知說什麼好了,只能拉着她的手,“姐姐還有以後的日子,過去的,不如就放下,若是以後的日子都帶着從前的痛,那還怎麼過的下去。”
“你放心啦。”轉而溫婉一笑,“我不會再做爲難自己的事情,我只會冷眼看着,那些人是怎麼自掘墳墓,到底老天容不容得下他們一世猖狂。”
聽她的話低下了眼睛,卻也再說不出什麼,她所受的痛,當真是不能忘記的,放在何人身上都是不能輕易忘記的。
“我只想看着姐姐好好的。”輕聲道,沒了話再去安慰,也無從安慰。
她舒了口氣,又道:“漪兒啊,你懂皇上的心意,還不助他一臂之力嗎,皇上狠不下心來,你也該崔一把火。”
“恩?”疑惑着出了一聲,“我身份微寒,宮中大事也是插不上手的。”她卻沒有想過在此事上幫着玄晟,後宮中事插不上手,前朝之事就更無能爲力。
本知自身卑微,除了活命擺脫困境,再沒想過其他了。
“將來若是有機會呢?”問道。
若是有機會,沉下心來想了想,即便是將來有,恐怕也要再做權衡,誰知那時的境況怎樣,又如何能在現在就做決斷。
“宰相是你母家,我卻不該說這些話的,一時失言,別怪我。”喬念慈才意識到失言,險些忘了慕容漪的身份是宰相府的二小姐,拉拉她的手愧疚道。
本就與慕容家無關,方纔說話竟然沒有意識到,若是慕容瑾的親女兒在這,恐怕要與喬念慈急了,不過即便是親女兒,慕容漪將喬念慈視作姐妹,她說什麼也不會認爲她是惡意的。
“不會,姐姐說的是,只是這些事該皇上考慮,即便你我有心也是幫不上忙的。”微笑應道,轉而低下了眼睛。
又說了會兒話她便走了,慕容漪也就睡下了。
這牀褥比起從前似乎更爲柔軟,殿中點滿了明亮的燭火,昏黃光亮之中,黑夜的氣氛更爲濃重。
卻
怎麼也睡不着,心底還壓着一件事,四王妃已經被接入尊親王府了,她身上的毒一日深過一日,不能再拖着了。
只是莫名其妙多出一位四王妃,不知玄晟是如何編的這句瞎話呢,四皇子死在三年之前,三年後一位王妃入府還懷有身孕,怎麼說能說得通,誰人能相信呢。
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其他什麼都做不了。
“把燭熄了吧。”嘆了聲,殿中漸漸暗了下來,翻身便去睡了。
……
晨起,簡單梳洗之後便往椒房宮去。
今日是再復恩寵之後頭一次到椒房宮請安,那位皇后娘娘可是久違了,她從前也未對自己下過狠手,可保不齊今後了。
如今跟隨在身側的人由樑翠換成了芬兒,走在去椒房宮的路上仍然有人指指點點,但再沒有人敢投來輕蔑的眼光,這就是在宮中有了地位之後的待遇。
天上飄了些薄雪,她身上裹着青藍色棉袍,頭髮梳的精緻大方,目不斜視只專心走自己的路。
“快些吧,不可耽誤。”催了聲,到了椒房宮殿前。
走入其中,宮人將棉簾撩開,見着還沒來幾人,至殿中向趙慧茹一拜,起身,再拜,如此三次,就如初入宮時不懂禮數向她行大禮一樣動作。
擡起眼睛,見趙慧茹溫和笑着,這笑容比起從前也暖多了,大概她現在正春風得意,所以不似從前一味的孤傲,可以露出本性來了吧。
“蘭妃妹妹請起吧,也不是初入宮,何必再行大禮。”溫和道。
“妹妹許久不曾向皇后請安,所以特行大禮以表臣妾敬重之心。”一樣溫和應道,擡擡手,芬兒便扶了她起來。
兩人話語之間都是客氣非常,而慕容漪卻仍記得太后壽辰那日,她與自己說的一番話,恨不能借着失勢將她趕出宮中,只可惜守在恩肅身邊,叫她無處下手。
她本就將慕容漪視作大敵,這是繼喬妃之後,她所看見的玄晟最爲在意喜歡的女子,只要是玄晟偏愛有加的,她都看不過眼去。
宮中的任何一個女子都是。
慕容漪掃了一眼,殿中只有瑤美人與麗妃在。
可見着麗妃的臉色卻不是很好,到她旁邊的座位坐下,關切道:“姐姐是身子不適,怎臉色這樣蒼白。”她可記得當初麗妃腦子裡長着的那條白蛇,她的大腦本就有損,生怕她今後會再生病。
“也不知怎的,許是天氣寒了起來,身子有些受不住了,這幾日尤其難受。”她虛弱的笑笑,“我沒什麼大礙的,藥也吃着呢。”
趙慧茹隨着說道:“麗妃你身子不好,可要好好養着,想必是從前那場病沒好利索。”恩肅爲她所做的事她是一清二楚,麗妃的身子成今日的虛弱,她也有推卸不掉的功勞,即便不是主使者,卻是間接地原因所在。
“謝皇后娘娘關懷。”無力的應了聲。
說話間黎美人與琪美人便到了,
進殿中向皇后行禮,而後入座,話題便轉到了琪美人身上。
“琪妹妹現今有了身孕,往後可要注意了,冰天雪地的行走更要小心纔是。”趙慧茹體貼說道。
琪美人起身一拜,“謝皇后娘娘。”而後坐下道:“臣妾年紀小,初次有孕身體出現不適竟然還以爲是對時節不適應。”
“要說琪妹妹可真是好福氣,旁人入宮幾年都不見有動靜,妹妹才入宮幾月時候竟然就懷上了龍脈
,真叫人羨慕。”瑤美人道。
話中提及入宮幾年,這其中包含的人連她自己都算在內,當然也有趙慧茹。
一聽此話趙慧茹的臉便拉了下來,瑤美人見她神色不悅,忙起身低下身子賠禮,“臣妾一時失言,不是這個意思。”慌張道。
聽這話自然是要動起了,但面子上卻不能過不去,淡淡道:“你起來吧,這話又不是指着本宮所說,本宮不會放在心上。”
“謝皇后娘娘。”垂下頭不敢多言了,起身坐回座位上。
趙慧茹轉而向琪美人笑道:“既然有孕,飲食起居更要仔細,千萬不能怠慢了自己。”
“恩。”琪美人乖巧應道。
說了會兒話便叫走了,“都回吧,雪天路滑,可都小心一些。”溫和道。
衆人起身拜道:“臣妾告退。”
此時外面的地上已經下了厚厚一層雪,慕容漪挽着麗妃在路上走着,看她懨懨的可是擔心。
“叫哪位太醫給姐姐看的病?藥吃着呢嗎?”關切道。
她點點頭,“這幾日正吃着,也是前日才覺身上不適,吃了藥就該好了吧。”說話都沒了底氣,虛弱的吐了口氣。
“那是哪位太醫?”追問道,除了陳草木,在這宮裡誰都信不過,誰知紕漏會出在哪裡。
應道:“就是張廷玉張太醫。”
“怎不叫陳太醫來給姐姐看看呢?”
她緩了緩氣,耐着性子道:“我是想找,可陳太醫是個大忙人啊,現今在宮裡都找到不到人,張太醫是太醫院之首,醫術自然好。”
燕兒在身旁跟隨隨着說了句,“也不知娘娘怎突然就病了起來,那日隨着喬主子到御花園,本還好好的,皇上與喬主子走了以後,娘娘回宮路上便暈了過去。”
竟還有這事,怎都沒聽說過,“姐姐病了怎不告訴我一聲。”有些責怪道。
她把這消息守得也太嚴實了,突然暈厥哪是小病,她的腦子從前便受過重創,只怕是病情惡化的緣故。
想她之前還在爲喬念慈忙着,怎就不顧着自己。
“好啦,勞煩你送我回宮去,我想躺一躺,本想着走動走動能讓腦子輕些,看來我還是少走動吧。”勉強笑道。
送她回了南燕宮,進殿中將棉衣脫去便臥在牀上了。
慕容漪在她身邊守着,給她蓋着被子,坐到她牀邊陪她說話。
“那姐姐在那之前身上有不舒服嗎?”問着,清楚了她的病況也好做判斷,若是有事,只怕還要爲她再開一次刀。
“我信你的,只是之前也沒什麼不妥,養病養了幾個月,覺着身上都好了,總不能是因那次?”恍然間明白了她發病的緣故。
看她的氣色,好像朝夕之間便會沒命,慕容漪心裡急得很,對她也是有什麼說什麼,“我想着就是這麼回事,到底那次傷的太重。”嘆了聲。
聽言麗妃也隨着嘆氣,“我乏的很,要睡一下,你別守着我了,回去歇着吧。”
“姐姐睡,我就在你宮中坐一坐。”應道,見她這樣怎捨得走呢。
說話間她的睫毛便搭了下去,見她的手還在被子外露着,便幫她放進了杯子中,可她睡時也顯得疲累。
芬兒在一旁候着,輕聲道:“麗妃娘娘看着病的厲害。”
也不是病的厲害,只怕此關難過,“你去把陳太醫請過來。”憂心吩咐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