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與樑寇只有幾面之緣,但深知他重情重義,再看樑翠對慕容瑾的忠心,便知他兄妹兩個對慕容家的恩情何等看重了。
“我並不知道你兄妹與宰相之間的事情,只是皇上對樑大人器重,樑大人可要看準時局,切勿因爲兒女情長耽誤前程。”妥帖說道。
這時候她能夠說什麼,慕容柔與玄儀前來向她求情她都是不顧的,更何況樑翠,說到底樑寇是玄晟的臣子,並非是慕容瑾的。
聽言樑翠搖了搖頭,嘆了聲道:“今早起哥哥咳出一口血來,我要他看大夫他也不當回事,我知道他是因爲那個沒來及過門的嫂子,自從那之後,我總見着哥哥獨自神傷。”垂下眼睛。
樑寇今後的日子如何,慕容漪自己都自顧不暇,根本沒有心情去關心,她的心臟突然猛地顫動了下。
與樑翠說了這會兒話,該往永安宮去了,藏着不適道:“我要往太后宮裡去,你在這裡等吧。”
既是有事也不便耽誤他,欠身道:“貴妃娘娘請便。”便見她轉身走了。
……
御書房內。
玄晟坐於桌案之後,與趙毅交代着事情,樑寇在一旁候着,自應召進宮後,玄晟一直沒有理會他。
在一旁聽着,兩人說的是宰相罷權之後諸事分權的事宜,樑寇聽着心中自不痛快,他受宰相幫扶才得以有今天,幫扶之情知遇之恩他無以爲報,他深諳權謀之術,宰相之位不可保全已是必行之事。
可他並非是忠心不二的臣子,只是爲報恩情的平庸之人而已,他無心將熱血灑在朝堂之上,這朝堂世家的冷讀無情他已領教過了。
衆人在皇權面前只能各自保命,有些維護弱小的人也是無能爲力,這便是朝堂,這便是權勢榮耀歸於的所在,樑寇不想要,也不想爲之追逐,可在恩情面前,他又無法逃脫。
暗自想着,聽得玄晟說了聲,“好了,你去辦就是,退下吧。”
趙毅聽言應道:“微臣告退。”便退了出去。
這一個上午玄晟都在與趙毅商議這些事情,總算是交代妥當了,頭有些痛,對身旁的小宮女交代道:“把安神香點上。”輕皺着眉頭,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將樑寇叫來,故意冷了他一陣子,這時候也差不多了。
玄晟看的出,他是一把好手,慕容瑾的眼光卻是獨到,竟籠絡住樑寇這般的好手。他被慕容瑾放到江南,區區邊遠之地做個太守小職,還真是心甘情願。
不比前些日子那魏玉,被放到青海窮僻之地爲已低微小官便是委屈的不行,可樑寇爲何就沒有魏玉那等對朝堂之上官位的乞求,反而回了盛京之後不聲不響。
“你上前來。”開口對樑寇道。
聽言樑寇緩緩走至他面前,跪拜在地道:“微臣見過皇上。”
玄晟擺着一慣的溫厚笑容,溫聲問道:“你從江南迴來有半年時候了吧,朕也才見過你幾面,而你入朝之時,朝堂新納官員許多,朕也未曾聽說過你。”
他並無心情在玄晟面前好好表現,隨意應道:“微臣出身低微,在衆多新晉官員之中實在不值一提,皇上高居朝堂之上,微臣怎可奢求皇上高看一眼。”
“你話雖說的謙卑,可其中卻帶有一股子清傲之氣,朕知道你曾居江南,連人都帶着江南美景的一股氣
魄。”好言說道。
玄晟很喜歡樑寇,也希望他能爲朝堂效力,至於是否是爲宰相效力,他絲毫不介意,宰相失勢,卻與他的一衆門生無關,玄晟也未想過趕盡殺絕。
這話當中帶着討好,樑寇自是聽得出來的,已到了這一步,現今宰相的權已被皇上分割瓦解,再想氣勢也是苦難。
這宰相之位到底都要消亡的,樑寇深知無人能有回天之力,連朝堂的主子皇上也不行,這是世道所致。
他身子不爽快,也沒心情摻和朝堂之上的事情,應道:“微臣出身鄉野,身上哪有清傲之氣,不過是鄉野之中的無知之氣。”
“你這話有趣,細講來與朕停停。”接着他的話問道,也想與他多說幾句。
樑寇隨口道:“無知之人便是將榮華富貴,權勢地位不當回事,世人皆求他卻不求,在微臣看來這是無知,並非是什麼清傲,清傲之人便是無知,人活在世豈可萬般有心,但凡智慧之人,都不會將自身放逐。”
這一套理論很有道理,玄晟聽着深以爲意,點點頭應着,“樑大人說的不錯,朕也覺得是如此,這人生在世當然是萬事都爲己纔對,全然爲己必會傷及他人,可全爲他人豈不是傷了自己。”
將胳膊撐在桌案之上,也該與他說說正題了,問道:“樑大人現今是何官職。”
樑寇垂着頭,無力應道:“微臣前些日子身體不適,便將刑部的官職推下了,本想着再去吏部某個官職。”
“那你心中所願是何官職。”問道。
他是一天都不想再在朝堂多呆,只願再回偏遠之地做個閒職就是,大燕皇朝中央多是爭權謀事,他只想安分的做個爲民解憂的父母官就是了,其餘的並無所求。
今日被傳召他明白玄晟的好意,只是他這人,自認爲不適合朝堂,還是早早遠離的好,恐怕玄晟的盛情他不能領受了。
深吸一口氣回道:“微臣想,本身無才又無德,實在不配高居大燕朝堂中央之位,想求吏部擇個偏遠縣丞之職就是。”
他所求竟然如此之低,那魏玉在偏遠之地是一百個不願,他卻硬生生的甘於前往,玄晟想來欽佩清傲之人,可卻不喜甘於平凡之輩,想要出言責罵可也未說出口去。
緩和了下道:“你怎是無才無能,會試之時朕知你位列三甲,你學識頗高,在江南小地功勞不淺,你竟這樣看輕自己?”
心中猜測他是不是因爲慕容瑾的緣故不願在朝中居高位,玄晟知他與宰相情深意重,這等赤膽忠心爲何不放在當朝天子的身上,不是用錯了地方嗎。
“微臣自有自知之明,還是荒僻小地更適合微臣。”依然無力道。
玄晟被他這話噎的說不出其他,沉下心暗自思量,如今六部歸權,玄晟自是想多多收攏賢臣爲朝中出力,這樑寇便是其中首當其衝。
“你不願爲高官,朕也未想要你居高位,朝中老臣衆多,你資歷尚淺是無資格的,不過去偏遠之地卻不可,你的年紀正是在朝中紮根的好時候,切不可因小失大,你要知道人的七情六慾最是可悲,能夠終身成就的也只有你自身。”
好言勸道,樑寇人品練達,能力又強,即便不是萬里挑一的人才,百裡挑一十里挑一也是足夠了,現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際。而他又與慕容瑾關係最爲密切,已他開頭是
最好。
“若是皇家調遣,微臣只有從命。”應道。
突然之間話鋒轉變,樑寇是不想再在玄晟面前廢話了,去與留他也無謂,只是宰相在朝中已失勢,但凡他要留在朝中,唯一理由便是爲宰相效力,既然宰相已不需要了,那他在與不在朝中謀事都變得無關緊要。
再加上身子一直不見好,他也想躲個清淨,也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爲了小憐,他何嘗不知自己心中有她,可那是還來不及開始的愛。
那人就在身邊的時候,礙着身份局勢連應一聲都不曾有過,大概在外人看來這深情是沒來由的吧,戀都不曾開始過,何談銘記難忘。
可存在樑寇心中的難忘卻也只有那一點點,這絲毫的想戀也夠要他回味一段時候。
聽着他應了玄晟倒奇怪了,怎突然之間便應了,不知他是怎樣作想,應了就好,卻是不捨得放過這人。
“朕看你精神不佳,回去好好養着,這些日子朝中忙,你儘快回來做事。”溫言囑咐道。
樑寇輕輕的吐了口氣,跪了這些時候也倦了,扶着膝蓋起身應道:“微臣謝皇上關懷,告退。”拱手一拜,回身離了御書房。
來時全身倦怠,走路都輕飄飄的,可應了皇上的差事之後腳步便越發沉重起來,拖着步子走到宮門口,見樑翠在等,勉強笑了下。
他早起身子便不適,樑翠擔心的很,見着他全須全尾的出來了便也煩心了,他的臉色黃白,上前迎着,一慣明媚笑着,“哥哥怎進去這麼長時候,皇上與哥哥說了許多嗎,是不是要給哥哥高官厚祿?”
只願他能將眉頭疏開,現在即便是見着他的笑容都覺苦澀,故意將話題起得輕鬆些。
樑翠何嘗不知他哥哥的心思並不在朝堂之上,爲官效力不過是爲報宰相恩情,皇上再爲他加上高位,他也是歡喜不起來的。
“是啊,皇上要我留在朝中做事,不準歸於偏遠,看來是對你哥哥我另眼看待。”輕笑應道,他對這事全不關注,這笑也是爲了應着妹妹放心罷了。
樑翠拉着他的胳膊往宮外走去,宰相爲他們置辦的府邸就在皇城根下,所以步行就可,便準備着回家去了。
樑寇心情一直鬱結,妹妹在身邊一直照顧着不得空閒,也是愧對,轉過頭去看樑翠盤着簡單頭飾,發上也只裝點了兩隻銀釵而已,實在素淨。
都是官家的小姐了,打扮的還不如在宮裡當差的時候,笑道:“你在宮中跟隨貴妃許久,就沒得些首飾嗎,怎麼裝點的這樣素白。”
只是閒說話,樑翠隨口應着,“從前貴妃娘娘給過不少,可那時娘娘受難,我也將我的那點家當用作打點了。”
“打點?”樑寇不十分懂她的意思,疑惑道。
聽着解釋說:“是啊,宮中妃嬪若是失了皇上寵幸,那宮中舉步維艱,我就是要給娘娘尋些吃食用品都要求着內務府的公公,不過蘭妃娘娘總算熬出頭來了,這一舉就封爲了貴妃,可見皇上現今的厚待呢。”
“這都是蘭妃娘娘的福氣,旁的妃嬪也不見受皇上這般器重,宮中人人都比較娘娘出身高貴,這可是本事。”隨着應道。
樑翠卻辯道:“怎是?出身宰相之家莫非還低不成?”話纔出口忽然想到,那位蘭妃的出身並非如此,這她清楚不過便不說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