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筆擱置在堰臺上,拿起細細看了看,而後放下繼續寫方子了,“張太醫的醫術沒有問題,而且見效很快,娘娘多慮了。”
“哦。”應道,不過對那張太醫就是沒什麼好感。
便問起了其他的,“陳大人近些天如何?似乎比前段日子更忙些。”
只見他輕笑了下,“在皇上身邊侍候當然忙了,不過就快了,皇上的身子好的差不多,我便可以回太醫院輕巧幾日。”
“皇上的身子如何?”隨着問道。
他將藥方交到樑翠手裡,邊說道:“皇上已無大礙了,只是從前調理不善,日久沉疾。”
“這又是什麼緣故。”
他嘆口氣,也不知道是那位張太醫運氣不好還是醫術不精,不過也輪不到他多話。
“皇上所用的香料之中有兩味藥用的不善,日久累積成疾。”回道。
皇帝所用的香料只有龍涎香,“龍涎香嗎?”
“不是,是舒心解鬱結之氣的香料,那氣味偏女子氣所以皇上用過之後都用薄荷香擋住。”伺候了這段日子,他對玄晟的瞭解與李江也不相上下了。
說了幾句又問起了太后,她簡直比陳草木還要關心這些。
“那太后呢?”
依舊好脾性的回着:“微臣也曾到太后那裡去看過,那鍼灸的古法十分有效,太后已比之前好很多了。”
“可以根治嗎?”腫瘤這種東西照理說除了切除沒有其他辦法,而且即便是切除了也可能再次復發。
“不知道啊,也要看一段日子,這和用藥一樣的,最快也要一月才能見效。”隨口回道。
一聽這個時間慕容漪便驚了,一個月啊,等一個月過去恐怕那腫塊都和恩肅的胸部一樣大了。
“一月?”睜大了眼睛。
見陳草木點點頭,“不過看現在的控制情況,已經見效了。”
當然信奉中醫之道的博大精深,只是若拖延太久怕有生命危險。
“陳大人要不要考慮開刀?”試探問道。
聽言陳草木沉了沉氣,她竟然還在動這個心思。
他已經將太醫院的幾位老人得罪的徹徹底底,每次去爲恩肅施針都小心翼翼的,別人治不得的病症他治得,自然會得人器重。
可他在太醫院還是小人物,小人物攬責太多必定會遭人討厭,那些身居高位的傢伙將他視爲螻蟻,更看不得他得意。
“那娘娘是要自己動手嗎,微臣還未完全掌握這辦法,恐怕不能再承受功勞呢。”直接說道。
話裡意思便是不打算參與了,可他接下了功勞一次,第二次直接落在自己身上,可不知別人會怎麼想。
斜眼瞟了他一眼,這傢伙的膽子真是小,便也將這話作罷了。
“好了,微臣要告退了,等下還要去給太后請脈。”拱手一拜,拿好他的藥箱子便出了門去。
現在太后和皇上,這兩位在宮中重中之重的人物都被陳草木接手,他倍感壓力之大,而這壓力的來源多半是在太醫院。
以往照看太后和皇上的都是張廷玉等幾位老資格太醫,他搶了人家的飯碗,恐怕幾日後回到太醫院又少不得看臉色了。
……
永安宮內殿。
窗子邊上掛了個鳥籠,其中養着一隻金絲雀,那雀鳥“嘰啾”唱歌聲音清脆,殿內依然飄散着檀香氣。
這幾日恩肅的身上也不那麼沉了,但仍然久臥於牀榻之上將養。
趙慧茹又常來看望,坐於她身旁攪着剛熬好的蔘湯,仔細又仔細,放於脣邊吹了吹才送到她口中。
捏着手絹擦了擦嘴角,慈愛的笑道:“總在哀家身邊圍着,這是不想皇上了?”
若是她不鬧的時候,兩人相處起來還融洽。
聽言趙慧茹便輕笑了下,她心裡當然不痛快,只不過這段日子已經做過努力了,臉面也豁出去了還是看不得玄晟一個好臉,只得接受。
攪合着湯藥,“唉。”嘆口氣,“侄女也沒辦法,如今宮裡又晉一位新人,恐怕皇上更顧不得我。”
“還是姑母說的對,侄女已有了皇后的位子,到底都是正妻,還是安分度日爲好。”又往恩肅嘴裡餵了口蔘湯。
“你能這麼想最好,即便你膝下沒有孩子,將來也是太后。”說道。
話裡指着孩子,便說的是慕容漪,那小丫頭是越來越壓制不住了,如今她又有了身孕,想將玄晟的眼睛從她身上移開都不行了。
“那蘭妃的孩子要護好,可不能再在你這裡出差池。”囑咐道,有了當年喬妃之事,恩肅唯恐她會再起禍心。
就是因爲有了那事,趙慧茹纔不會再在人家的孩子上鬧事,看喬妃的日子難過,她知都是自己一手造成,心中愧對卻也無法彌補了。
“侄女再不會做傷人之事了,前些日子聽說皇上將喬妃打發到禮佛堂去了。”說話的聲調都顫顫的。
那喬妃的性子多好,她進宮那時趙慧茹也曾羨慕,可羨慕久了便成了嫉妒,嫉妒深了會加害。
聽這話恩肅皺了皺眉,她就不喜歡喬妃那樣子的女子,厭惡的一瞥眼睛,“那女子。”說道。
“成天做個半死不活的樣子給誰看,不懂得體諒皇家,即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在皇家面前也要受着,她這樣不依,趁早打發出宮去纔好。”
言辭狠厲,恩肅是心狠,嫁到皇家的媳婦在她眼裡還是外家人。
可趙慧茹卻還沒心狠到如此,這畢竟是她造的孽,聽言便掉下了眼淚,“姑母不要說了,都是我做的。”將手裡的碗放下,只顧得垂頭哭了。
“好了,當年之事已過去了,即便是皇上向我吵鬧要罷了你的皇后之位,哀家也沒依他啊。”輕輕說着。
雖然玄晟沒有在喬妃面前說過做過什麼,但當年看她受屈失子卻在恩肅面前吵過,可即便是吵也沒有結果,畢竟恩肅對他有大恩,不好駁他面子。
恩肅以爲趙慧茹是因爲捨不得皇后之位,其實她是因爲心中愧疚。
比起恩肅,她還是個不經事的雛鳥,還未修煉成鳳凰之身。
江德全進入殿內,見皇后掉淚也不知兩人在說什麼,稟道:“陳太醫求見。”
“那侄女便告退了。”擦擦眼淚起身走了。
陳草木進入殿中,到殿內中央跪拜,“微臣前來請脈。”
“你來了。”笑道,見他態度更溫柔些。
微垂頭,江德全將金絲線系在恩肅手腕牽到他手中,聽恩肅說着,“哀家這幾日好多了,你的辦法真靈驗。”
“太后安康便好。”應道,觸着脈象倒是見好了,收了絲線便道:“太后已無大礙,微臣所下方子還要再用一段日子,若再有好轉再行換藥。”
恩肅溫柔笑着,“眼下你做事越來越好了
,聽說皇上要你在御前做事了,他如何?”
應道:“皇上身子無礙,也大好了。”
“那便好,皇上器重你,又要顧着哀家這裡,你可要盡心。”溫溫說道。
“臣必定盡心盡力。”應着。
臨出殿門,江德全追了出來,陳草木站定,“江公公有事?”
“奴才替太后送陳太醫些東西,這是西域所進貢雪蓮。”手中提着一個錦盒,遞到他身前。
誠惶誠恐的接下,忙道謝:“多些太后恩賜。”心裡卻暗暗想着果真是坐上千裡馬了。
從永安宮出來便直接奔着太醫院而去。
這時間太醫院衆人應該都在忙着,倒是不想回去觸眉頭。
每日要到皇上身前請脈三次,又要時不時往太后和慕容漪那裡走一走,他忙得很,總算得了片刻清閒想回去歇一歇。
進太醫院正殿之中,張廷玉正與幾個年輕太醫說着什麼,一見陳草木進門臉便耷拉了下來。
遇上冷臉更要貼上去,到他面前躬身一拜,“張太醫。”
聽了他一聲冷哼,“回來啦,今日似是清閒。”
在人手下做事就要如此,笑回:“是啊,下臣也許久不回太醫院了。”
張廷玉揹着手,鼻孔朝天咳了一聲,“你既要照看皇上又要顧着太后可是勞苦,少回來也應當的。”
周圍還有其他太醫在,所以他那嫌棄的態度也未十分表露出來。
“是。”應道。
而說話之間見了花宜宮的紅雲在門口立着。
張廷玉撇下陳草木便奔了過去,紅雲欠身見禮道:“見過張太醫,萱妃娘娘身子不大爽快,想請位太醫去瞧瞧。”
萱妃已失寵多時,而衛家近來在朝中地位有損。
而他從來是替太后和皇上診治的,後宮嬪妃的差事更不願接,正巧陳草木回來了,既然他這麼能幹,那便也他去好了。
對紅雲笑笑應付着,回身說道:“陳太醫隨紅雲姑娘走一趟吧,太醫院還有事情要打理,老夫抽不開身。”
既是他吩咐自然應了,“是。”提起藥箱子便又趕了出去,本想着歇一歇,看來又落空了。
花宜宮的門庭富麗,殿外多栽植大紅花朵,多是形似牡丹的芍藥,看着極爲鮮豔,他也是頭一次來花宜宮。
進入殿內便聞着了一股子清涼酸氣,再看白紫紗帳之中若隱若現着一曼妙身姿臥於美人榻之上。
殿門口小桌上放着一大碗的酸梅湯,這酸氣便是由那裡散發。
“娘娘陳太醫到了。”紅雲在紗帳外稟道。
聽着裡面一聲嬌氣,“陳太醫?是那位陳太醫嗎?”
“是微臣,陳草木。”隨着應道。
這位陳太醫近來名聲大噪,而且似乎與慕容漪的私交很好,想起慕容漪來便不高興,“知道了。”不耐煩的應了聲。
“本宮近來身子不適,心裡有些疑惑,還請陳太醫爲本宮解惑。”尖尖的聲音從紗帳中透出,她想知道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什麼人的。
若是那人的可如何是好。
陳草木穿過層層羅帳進入寢殿內,只見萱妃一身白紗裙臥在榻上,分外美麗惹眼,跪在她身旁。
在這宮裡總見如雲美色,突然之間明白了皇上內虛的原因所在。
將輕紗罩在那美腕之上,將手指輕輕搭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