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山下的蘇家老宅，三房大堂隔壁的辦公室裡，氣氛似是凝固了。
曹餘生正在屋裡揹着手走來走去，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嘴裡都起燎泡了。
獵門謀主就這麼走了一會兒，指着苗光啓罵道：“情報！情報！說了多少遍了！要情報！沒情報就是讓人去送死！
一個多佛惡魔的種羣！你知道這是什麼概念嗎？
這種情況根本就不能派獵人去處理，而是應該直接扔核彈！”
“核彈是近五十年纔有的東西。”苗光啓淡淡說道，“以前沒核彈的時候，這世間的猛獸異種我們獵門是怎麼處理的？
有情報要上，沒情報就不上了嗎？
還記得章國華是怎麼死的嗎？
情報，不是憑空從天上掉下來的，更不是坐在辦公室裡聊聊天就能聊出來的。
得有人去現場，得把人命填上去，這才能換來的！
多佛惡魔的情報，我們獵門應該有啊！
三百七十年前，我們獵過一頭啊！
情報呢？
去哪兒了？！”
苗光啓越說越激動，說到這裡拍着桌子站了起來：“還不是你們這些獵門家族，鼠目寸光，敝帚自珍？
什麼口傳心授，什麼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
一本破破爛爛、語焉不詳的《九州異物載》，這就算是情報了？
這就算是你們獵門各大家主，對天下蒼生的交代了？
多佛惡魔，是目前獵門狩獵過的最強猛獸異種之一。
有關它的記載，居然只有“遠能幻境迷惑，近能爪牙搏殺”這十二個字。
十二個字，就只有這十二個字！
其他全他娘口傳心授去了！
一件事傳兩個人，興許還靠點譜，傳十個人，會成什麼樣子？
從林踏海到林朔，這是幾代人了？是不是十代了？
這是不是十個人口口相傳？
到現在還靠譜嗎？肯定不靠譜了！
林朔接這筆買賣，不就是去完善情報的嗎？
曹餘生，形勢在變化啊。
以前的法子，現在已經不靈了！
如果這次紅沙漠的行動全軍覆沒，要負這個責任的，不是你，更不是我。
而是獵門這千百年來落後的狩獵理念，落後的管理體系，落後的情報系統！”
“我認爲苗先生的說法，有道理，可也有些偏激。”楊拓這時候扶了扶眼鏡，“我們不能以今人的標準去要求古人。
以史爲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爲鏡可以明得失。
我們要做的，是在前人已經打下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做得更好。
九州異物載，以如今的眼光來看，作爲情報當然是不合格的。
可在當時的環境，在我們華夏一家一戶小農經濟的基礎上，在口傳心授的教學理念中，居然能誕生這麼一本情報共享的東西，這已經是非常難能可貴了。
獵門先輩們能做到這一步，我是十分欽佩的。
而在今天，無論我們中科院，還是未來的國際奇異生靈研究會，都將致力於奇異生靈的科學研究。
這本身，就是對《九州異物載》的一種繼承和發展。
我們的科研成果，不僅可以造福人類，更能反哺獵門的情報系統，完善獵門獵物的情報。
也許以前我們確實走了不少彎路，可現在，我們至少在正確的方向上前進。”
“聽聽。”曹餘生指了指楊拓，對苗光啓說道，“這纔是一個專家學者的視角，你苗光啓就是個長不大的瘋子。”
苗光啓白了曹餘生一眼：“是誰先發得火啊？我只是告訴你毛病在哪兒。
沒錯，這筆買賣，情報確實不充分，狩獵極爲冒險。
而隨着我們後方信息的進一步掌握，我們現在逐漸意識到，林朔和雲秀兒他們，極有可能有去無回。
可那又怎麼樣呢？
該做的事情要做，該死的人也活不了，着急發火是沒用的，多想想下一步吧。”
“反正曹冕當不了魁首。”曹餘生一屁股坐下來，說道，“能耐不夠經驗不足，護道人狄蘭那時候也不在了。他當魁首，根本站不穩。”
“章進更不可能嘛。”苗光啓說道，“這孩子話都說不利索。”
“六大家這一輩已經找不出來了。”曹餘生搖了搖頭，“按獵門規矩，既然後繼無人，上一輩再強也沒用，新的魁首隻能在目前七寸家族裡找。”
“七寸家族裡，原本賀永昌是真不錯。”苗光啓嘆息道，“天賦不差，人品也正，格局氣度都有，可要是這麼說的話，他也不在了。”
“唐靈玉吧。”曹餘生說道，“剩下的七寸家族裡，唐家的唐靈玉算是個可造之材，他們唐家也是煉神的，目前九寸三境，馬馬虎虎過得去了。”
“可目前唐家在美國啊。”苗光啓搖了搖頭，“除非他們唐家遷回來，不然終究不妥。同樣的道理，鍾家借物九寸二境的鐘浩然也不行，他們鍾家是澳洲的。”
“國內的話，傅明亮修力九寸二，這能耐倒是勉強可以，關鍵年紀已經三十出頭了，潛力有限。”曹餘生說道。
“可傅明亮的兒子天賦好啊，十三歲強七了。”苗光啓說道，“他們傅家也是老牌的獵門大家了，傳承不差，只要天賦好，遲早能上去。”
“哎呦，真是越說越沒勁。”曹餘生搖了搖頭，“比起目前紅沙漠裡的這一批，這些人還是差了一些。”
“要說未來的成就，他們確實可能差一籌，可要是論即戰力的話，倒也不差。”苗光啓說道，“就算紅沙漠這筆買賣林朔他們全須全尾地活下來了，面對這些人，九寸門檻除了林朔和雲秀兒之外，其他人可不一定保得住。對了，我們得給平輩盟禮補個規矩。”
“什麼規矩。”曹餘生問道。
“最近這一百年，整個世界經歷了亙古未有的大變局，我們獵門家族也走出國門，如今在海外紮根了。”苗光啓說道，“我覺得這屆平輩盟禮，但凡是成爲九寸門檻的海外家族，主脈還是得遷回國內來，國外的那部分，就當分支。否則以後獵門整體利益很難協調，會受國際政治因素影響。”
“這點你提醒得對。”曹餘生點點頭，“我們獵門宗旨就八個字，爲國盡忠、爲民除害，要是國都不一樣了，那可不得自己打起來。”
“這事阻力應該不大，畢竟目前國內政局穩定、國力日盛，跟之前大不一樣了，據我所知，如今散落在國外的獵門家族，都有重返祖國的想法。”苗光啓說道，“那我們現在就把具體辦法定下來吧，這種大事還是越早公佈越好。”
“要定也是我定，有你什麼事兒啊？”曹餘生白了苗光啓一眼，“我是獵門謀主，同時也是如今六魁首之一，你是獵門哪位高層啊？”
“你這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啊！”苗光啓被氣得直哆嗦，“過河拆橋。”
“承蒙誇獎。”曹餘生面不改色，對曹冕說道，“兒子，把這事兒記下來，晚上我們聯繫一下林朔外婆和苗瘸子，好好議一議。”
“好的。”曹冕嘴裡應了一聲，把自己面前的電腦屏幕轉過來，展示給屋內的其他三人，然後指着上面的綠點說道，“你們看，在這片濃霧裡，林朔那輛車動了。”
……
魏行山這會兒已經顧不上其他的事情了。
上面一個方向盤，下面一個剎車一個油門，這是他目前唯一要顧的三樣東西。
他知道林朔正在車頂上站着，車子必須要開得穩，不然林朔在上面下盤不穩。
那個疑似多佛惡魔的巢穴入口，必須要儘快遠離，所以車速又不能慢，得快。
而前面的霧已經濃成粥了，別說車前面什麼路況，連車頭末端都看不清。
這會兒方向盤一定要把正咯，不能拐彎，既然上下顛簸難以避免，那就絕對不能有水平橫移，否則林朔在上面根本無法戰鬥。
就這麼踩着油門，看着儀表盤往前開着，車廂裡很安靜。
魏行山忽然靈機一動，把車載音樂打開了。
大音量的死亡金屬搖滾，那動靜就跟出殯似的。
音樂一開，車裡的人就都受不了了，金問蘭問道：“你幹嘛呢？”
“既然我們現在接受不到外面的信息，那就在車裡多製造一些出來。”魏行山吼道，“你們聽好了啊，音樂一出問題，就說明幻境來了。”
“你是腦殘吧！”金問蘭吼道，“現在另外一輛車還在營地裡，上面沒人！”
“沒人怎麼了？”魏行山問道。
“既然沒人，多佛惡魔就不能截取神經信號，那邊的幻境就不可能被投射過來影響我們。”金問蘭說完一伸手，把音樂關了。
魏行山一下又把音樂打開了，吼道：“蠢女人！多佛惡魔可以截取我們自己的神經信號啊！
時間差懂嗎？
知道什麼叫鬼打牆嗎？
我們現在一分鐘以前看到的東西，跟一分鐘以後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
可是音樂是連續的，不重複，一旦音樂往回倒了一段，肯定出問題了，明白了嗎？”
只聽金問蘭又吼道：“你是腦殘吧！現在另外一輛車還在營地裡，上面沒人！”
魏行山剛要罵人，然後心裡咯噔一下。
幹了，這句話金問蘭剛纔說過。
音樂也不對，往前倒了一段。
東西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