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一片沉寂。
聞訊而來的宋靖見到坐在客廳內的父母。心中大抵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走上前，爲父母斟茶，然後非常端正地坐在一旁，小聲問道：“楚中堂來過了？”
“在外面，你應該尊稱他一聲楚老闆。”宋世英皺眉說道。“他是你的長輩，更是前輩。”
“我知道。”宋靖微微點頭。說道。
趙瓊抿了一口茶，緩緩說道：“楚老怪上門找你父親的麻煩。硬按住了你父親找蘇明月算賬的勢頭。”
宋靖聞言，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眸子：“父親何至於忌憚楚中堂？他只是一名商人而已。就算擁有不俗的財力和影響力。他的本職身份，依舊只是商人。”
“但他曾經有資格入住紅牆。甚至登峰造極。”趙瓊耐心解釋道。“他究竟擁有多麼強大的實力和底蘊。就算是你父親，也並不能完全摸清楚。你知道的。紅牆內，步步殺機。人與人之間，不存在半點信任與坦誠。”
作爲一羣最頂級的大鱷。
又豈會輕易袒露自己的心聲？
這無異於亮出自己的底牌。
對大人物而言，更是天大的忌諱。
“就算如此。”宋靖皺眉問道。“他楚中堂憑什麼在宋家放肆？父親，又何必如此忌憚他？”
宋靖無法理解。
也完全不明白。
但父親一句話，卻徹底打消了他的困惑。
也讓他知道自己對楚雲說的那番話，究竟對宋家構成了多大的影響。
“如果我動蘇明月。你的敵人，就不再是楚雲。而是楚中堂。”宋世英深沉地看了兒子一眼。“在開戰之前，我未必鬥不過楚中堂。但你，絕不是他的對手。”
宋靖苦澀地搖搖頭：“我拖累了您。”
“你也沒有別人可以拖累。”宋世英一字一頓道。“你既不用感到內疚。相反，下次遇到同樣的事兒。你依舊可以這樣選擇。”
宋靖愣了愣。匪夷所思道：“我這不是坑您嗎？”
“你坑我。是因爲我有被你坑的價值。”宋世英斬釘截鐵地說道。”當我什麼時候被你忽視了。連被你坑的價值都沒有了。那麼你——就該獨自面對未來的挑戰了。”
宋世英萬分動容。
他明白父親的話，也知道這裡面的邏輯和關係。
現在。他還可以扯父親的大旗。那證明宋世英還有價值。還能爲他的道路，鋪一鋪。
將來如果他忽視了宋世英，不知道該如何利用父親。那就證明，宋世英已經落伍了。已經沒有價值了。
宋靖努力消化着這番道理。
儘管這很殘忍，也過於現實。
但宋靖一路走來，接受的一直都是類似的教育。
這也是他爲何可以做到如此冷酷無情的原因。爲什麼可以完全忽視愛情。
因爲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和薰陶，已經令他失去了愛一個人的能力。
哪怕是優秀如官月清，也絲毫打動不了他冰冷的心臟。
“不要有任何負擔。更不用有思想包袱。”宋世英沉聲說道。“以後遇到同樣的問題。也別覺得會拖累我。能被你拖累。證明你還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而且，我是你的父親。爲你做點什麼，我心甘情願。也是我努力奮鬥的最根本原因。”
宋靖吐出口濁氣。默默地點了一支菸。然後咬牙說道：“我發誓。我這輩子都不會讓您失望。”
“就可以讓我失望嗎？”趙瓊嗔道。
宋靖苦笑一聲：“當然，也不會讓您失望。”
“蘇明月只是小事。是否懲罰她，也並不重要。能徹底解除楚中堂對你的意見。不是壞事。不論將來你是否會和楚云爲敵。至少楚家長輩，不會參與進來。”宋世英意味深長地說道。
這對他而言，是天大的利好。
楚雲並不可怕。
真正可怕的，是他背後的男人和女人。
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恐怖如斯的存在。
是任憑誰面對，都不願動真格的怪物。
哪怕是紅牆宋家，也是如此。
……
楚中堂走了一遭紅牆。
前後花費的時間並不長。
在離開時，終於有幾個老熟人跟楚中堂打了招呼。但楚老怪以回家吃飯爲由，沒逗留太久。
回到楚家時，才傍晚六點。正是吃飯時間。
楚少懷也不知是聽到了什麼，還是忙於工作。到了飯點還沒回家。楚雲看了會電視，喝了會茶。甚至很懶散地躺在沙發上睡了一覺。直至楚中堂回來，他還沒醒。
楚中堂回家後也沒吵醒他。只是坐在角落點了根菸。目光平靜地凝視着熟睡中的楚雲。
他知道。只有在絕對放心且安全的地方。才能讓楚雲徹底放鬆警惕。進入深度睡眠。
或許在蘇家，在跟他老婆睡覺時。他都無法達到如此高強度的放鬆？
楚老怪在楚雲心中，他強大了。
也太偉岸了。
強大到只要自己提出什麼要求，他甚至不用擔心楚中堂做不到。
只要踏踏實實地等結果就行。
而這一次，也是楚雲第一次找二叔提要求。
楚老怪沒讓他失望。
前後用了不到三個小時，便解除了頂樑的職業危機、人生危機。
六點半。
楚雲終於醒來。
他揉了揉眼睛，見楚中堂就坐在不遠處。他翻身坐起來，好奇問道：“二叔你怎麼不叫醒我？”
“你都打呼嚕了。”楚中堂平靜說道。
楚雲笑了笑。點了根菸：“可能最近睡太多，人給睡黏糊了。”
“餓了嗎？”楚中堂隨口問道。“我去做飯。”
“不用了。咱們出去喝酒？”楚雲站起身來。
楚中堂也沒拒絕。點頭道：“行。”
車是司機開的。
楚雲也沒硬着頭皮坐在二叔旁邊，而是選擇了副駕駛席。
路上，他給頂樑發了短信，給了地址。
當楚雲二人來到餐廳時，頂樑已經提前趕到。並點了楚雲囑咐的菜色。
基本都是楚中堂愛吃的，也符合他的口味。
面對這陣仗。楚中堂面無表情。
踱步走進餐廳，坐了下來。
酒菜上齊。
蘇明月舉起酒杯，紅脣微張道：“二叔，我敬您。”
楚中堂聞言，擡眸看了蘇明月一眼：“這是你第一次叫我二叔。”
略一停頓，楚中堂反問道：“因爲我幫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