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藥師的語氣極爲唏噓。
可他的口吻中，並沒有多少憤怒。
甚至聽不出他對老爺子的記恨。
就彷彿他默許了老爺子對他的評價。
“另一番什麼景象？”楚中堂薄脣微張，目光平淡地問道。“你覺得，你能改變什麼？”
“誰知道呢？”李藥師平淡道。“或許就改變了呢？畢竟，你大哥當年就是從我手中折損的。這是事實。”
“你只是撿了個漏。”楚中堂一反常態的沒有生氣。
甚至沒有因此而對李藥師生出多餘的憤怒。
就彷彿這一切，早已經在楚中堂的預料之中。
他很欣然地接受了李藥師的評價。
“如果這樣能讓你對我的憤怒少一些。隨你。”李藥師緩緩說道。
楚中堂淡淡擺手，說道：“裡面坐吧。”
李藥師點頭，跟隨楚中堂進屋。
客廳的茶几上，已經擺好了普洱茶。
茶水正沸，香氣四溢。
楚中堂的反應，是詭異的。
也是不符合邏輯的。
但李藥師似乎對此也並沒有感到意外。
相反，他很從容的坐在了椅子上。並端起一杯茶水。
“楚雲這一次所經歷的鬥爭。你作爲二叔，就沒打算干預一下嗎？”李藥師頗爲好奇地問道。
“你不是已經見過他了嗎？”楚中堂反問道。“你覺得，就古堡當前準備的方案，值得我出手嗎？”
“你知道了古堡的所有安排？”李藥師皺眉說道。“就連我，也並沒有掌握全部情報。別忘了，這次看似段雲龍安排的全部。可你確定一號不會在暗中也有所準備嗎？”
“如果一號真的出手了。”李藥師意味深長的說道。“縱然這裡是燕京城，他楚雲的性命，也極有可能保不住。”
“等他出手再說。”楚中堂面無表情地點了一支菸，目光淡漠道。“你這次來見我，就是爲了聊這些？”
“我這次來燕京城，時間不多。前後只有三天。”李藥師說道。“段雲龍的態度，你已經確定了。他有心殺楚雲，而且動了真格。甚至可以這麼說，當前除了一號沒有明確表態之外，所有古堡的勢力，都傾向於殺楚雲。而今晚，就是展開獵殺行動的大日子。”
楚中堂搖頭說道：“我對古堡的態度沒興趣。我也並不擔心你們能殺死楚雲。”
“你是準備了後手？還是蕭如是作出了什麼態度？”李藥師說道。
“我相信楚雲能應付這一切。”楚中堂說道。“而且這一次，對他也是一次全新的考驗。”
“如果你已經見過楚雲，那你應該知道。他的武道境界，已經無限接近傳奇了。”楚中堂一字一頓的說道。“等他什麼時候能夠真正的破格。或許他就達成了蕭如是對他的要求。或許這一切，就到了真正接近真相的時候。”
“我到今天都不明白蕭如是和楚雲的相處模式。”李藥師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說道。“明明是母子，卻好像是老師與學生之間的關係。這些年來，從不給予楚雲任何幫助。也不關心他所經歷的這一切危難。她是究竟足夠心狠，還是真的不在乎？”
“這世上從沒人可以看透她。我不可以，你也是。”楚中堂淡淡說道。“否則，你豈會投誠於她？”
李藥師聞言，表情略顯變化。
但他很快便恢復了平靜。
三十多年的黑暗生涯，早已經將他的內心錘鍊得堅如磐石。
豈會輕易被楚中堂一番話碾碎？
他點了一支菸，抿了一口茶。然後微笑道：“老爺子當年說我心術不正。沒資格進紅牆，更不能成爲大人物的貼身御醫。你知道原因是什麼嗎？”
“不知道。”楚中堂搖頭。
“我本來也不知道。”李藥師說道。“但現在，我知道了。”
“是什麼？”楚中堂問道。
“蕭老闆告訴我。我入紅牆，必夭折。這也是老爺子當年給予我負面評價的緣由。”李藥師說道。“當然，這只是蕭如是的推測。至於是否屬實，我已經無從考究了。”
“但你信了。”楚中堂說道。
“我不得不信。”李藥師說道。“蕭老闆神機妙算，至今算無遺漏。我不信她，還能信誰？”
“所以你選擇了背叛古堡？”楚中堂質問道。“你覺得，投誠可以化解當年的恩怨嗎？可以讓楚雲忘記你是他的殺父仇人？”
“你真是個老怪物。永遠喜歡哪壺不開提哪壺。”李藥師皺眉道。
楚中堂神情淡然，抿了一口普洱茶道：“既然投誠了。你就不該來見我。徒增事端。”
李藥師微微一笑。說道：“一號已經在懷疑我了。就連段雲龍，最近也在琢磨我。不管有沒有私心，我在古堡內的風評，已經出現了動搖。”
“那你更不該來見我。”楚中堂皺眉說道。
“我來，或許還能博取一些信任。不來，我就真的要被掃地出門了。”李藥師微笑道。
“怎麼說？”楚中堂皺眉。
但很快。
在李藥師給予回答之前，他似乎讀懂了李藥師眼中的意義。
他需要做點什麼。
並且在古堡面前表示一下。
否則，猜忌和懷疑只會越來越深。
而李藥師和楚家的深仇大恨，是否值得李藥師親自走一趟呢？
值得。
所以他必須來。
“我已經很多年沒活動過筋骨了。”李藥師緩緩站起身。脣角含笑道。“剛纔楚雲想向我發起挑戰。我拒絕了。因爲我想把力氣留給身爲傳奇強者的你爲。楚中堂。”
楚中堂皺眉道：“何必？”
“當是還點利息也好。”李藥師出手了。
他身形如柳絮，極爲靈動。
可在逼近楚中堂的瞬間，伴隨咔嚓一聲巨響。
李藥師的整條胳膊，被楚中堂被迫折斷。
剎那間。
楚家大廳陷入了死寂。
僅剩的，只有李藥師那沉重而低啞的呼吸。
他的額頭，滲出了冷汗。
眉宇間明顯有痛苦之色。
卻在極力忍耐。
“你感受到了嗎？”李藥師忍受劇痛，擡眸看了楚中堂一眼。
脣角，依舊泛着得意笑容。
“感受到了。”楚中堂點頭。
“是的。”李藥師緩緩說道。“我和你一樣，躋身傳奇強者之列。”
“何必呢？”楚中堂皺眉。
“我斷一臂，能得到古堡的信任。”李藥師平靜說道。“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