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怔了怔。
沒想到姐夫會忽然跟自己提出如此沉重的話題。
死？
以她二十出頭的年齡，又怎麼會考慮如此長遠的問題呢？
不過世事變幻，誰也無法保證自己究竟是安安穩穩地長命百歲，還是旦夕禍福。
而且，她作爲楚雲身邊的旁觀者。
楚雲這幾年經歷過什麼，她比誰都清楚。
突然提出生死這個沉重的概念，倒也不足爲奇。
“我沒想過。”蘇小小輕輕搖頭。很坦誠地說道。
“那你不妨想一想。人嘛。又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未雨綢繆一下。也好爲將來可能出現的變故做一手準備。”楚雲抽了一口煙，微笑道。
蘇小小點頭，就像是一個勤勉好學的好學生。認真思考楚雲提出的這個概念。
如果明天就會死，那自己會怎麼辦？
死後，往後的十年，百年，千年萬年， 這世上都不再會有自己的存在。隨着時間的推移，甚至連一點痕跡都將不復存在。
“想一想。其實挺可怕的。”蘇小小的臉色不太好看。
“是挺可怕的。”楚雲微微點頭。說道。“你還小。你還有很多東西都沒有嘗試過。你雖然跑遍了世界各地。可你並沒有停下腳步欣賞過風景。你的人生並不完美，你的閱歷，也不夠豐富。如果我是你，最起碼得先讓自己不留遺憾。得把內心的東西刨出來看看。”
“你這幾年過的太迅速了。也沒時間停下來想一想。又或者，你還是太小了。根本沒有思考人生的能力。”楚雲說罷，話鋒一轉道。“姐夫我就不一樣了。我閱歷豐富，人生經驗深刻。說是嚐盡酸甜苦辣也不算過分。不論遇到怎樣的難題，我都能從容面對，舉重若輕地拿起，然後放下。”
蘇小小見這個搞怪姐夫又開始給自己臉上貼金。不禁反問道：“那姐夫你呢？如果明天就會死，你現在最想做的是什麼？你又會怎麼應對？”
“那我可得仔細安排一下行程。”楚雲說罷，掰着手指算道。“如果從今晚開始的話。我得先拉着你姐去看一場午夜場電影。最好還是愛情片。偏文藝一點的那種。你也知道你姐，別看她說的做的都非常市儈，充滿銅臭味。其實內心還是很文藝的。”
“看完電影。我還得給她送一束花。你也知道姐夫臉皮薄，玩不轉浪漫。可夫妻一場，我也不能讓她一次都享受不到吧？”
楚雲說着，臉上浮現溫暖的笑容。
他掐滅手中的香菸，端起茶杯邊喝邊說：“等美美睡上一覺之後——”
“你都知道明天要死了。今晚還睡得着？”蘇小小問答。
“爲什麼睡不着？”楚雲反問道。“剛剛不是說過了嗎？姐夫我人生閱歷豐富，酸甜苦辣都嚐遍了。不就是一個死嗎？還能影響我的睡眠質量不行？”
“你別插話。姐夫我正勾勒藍圖呢。”
楚雲瞪了蘇小小一眼，繼而說道：“起牀後。我得給你姐做一頓豐盛的早餐。畢竟平時家裡的這些活都是她乾的。我基本都是當甩手掌櫃。”
頓了頓，楚雲繼而說道：“吃過早餐。我就和她手牽手，去樓下的花園散散步。曬曬太陽。”
“中午呢。在家裡吃也行，去高檔餐廳就餐也不錯。看當時的心情吧。下午我們在家裡煮一壺茶，繼續曬太陽。談談心。聊聊過去的事兒。甭管大小，總歸是一起經歷的。聊起來有共鳴感，也很共情。可能聊累了。我們還會一起睡個午覺。等到傍晚時分了。我再請你姐吃一頓豐盛的燭光晚餐。吃過晚餐，我再帶你姐兜兜風。欣賞一下這座城市的夜景。你知道的。你姐醉心工作。生活中的很多細節她都不會觀察。也沒興趣研究。我就不一樣了。我閒人一個，心思全都放在這些瑣碎上了。”
“等兜風完畢。我就送你姐回家。親眼看着你姐睡覺。然後親一下她漂亮的嘴，當是吻別。”
“再之後。你姐就該努力堅強地繼續活下去。而我，可能就永遠從你姐的世界消失了。”楚雲說罷，點上一支菸道。“大概就是如此。”
蘇小小滿臉錯愕地望向楚雲。良久不語。
“這就是你的最後一天？”蘇小小匪夷所思地問道。
“有什麼問題？”楚雲反問道。“你是覺得姐夫我做的事兒不夠霸氣。也不夠上檔次嗎？如果是。那我加一樣。我會把我的全部財產贈送給你蘇小小。也就是你。”
“這樣你總該滿意了吧？”楚雲冷笑一聲。“說起來。別看你已經是大明星了。可論身家，你蘇小小還真趕不上我。連零頭都沒！”
蘇小小撇嘴道：“誰稀罕你的錢了？”
話雖這麼說。可她的內心卻無比震撼。
楚雲聳肩道：“不稀罕是你的事兒。給你，是我的事兒。要的就是個霸氣。不要在意這種細節。”
蘇小小偏頭看了姐夫一眼：“那你在人生中的最後一天，就不想幹點別的事兒嗎？”
“難道我這最後一天的安排還不夠有意義嗎？”楚雲瞠目結舌道。“你這個小姨子怎麼當的？我都拿出作爲姐夫的標準答案了。你還不滿意？非得算計我。然後找我丈母孃告發？蘇小小。你變了。變得老謀深算，心思惡毒了！”
蘇小小啐了一口。心情好轉了許多。
從姐夫這番自述中，她最大的領悟就是，人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家人。這世上還有什麼比家人更重要？
姐姐過的很幸福。有一個只剩最後一天，都要跟她胡吃海喝三頓的丈夫。
爸媽的晚年，也很幸福。有花不完的錢。有值得他們驕傲的兩個女兒。
就連嬸嬸叔叔，也沾了光。過得非常完美。
爲什麼如此美好的生活，自己還要矯情地抱怨人生太平淡，失去方向呢？
難道美好的人生，也是一種過錯？
非得整點坎坷起伏，纔能有滋有味？
蘇小小微微垂下美眸。
她把姐夫的話聽進去了。聽進了心裡。
可當她逐漸醒悟過來之後。
她又彷彿抓到了自己真正不開心的關鍵。
很簡單。
卻難如登天。
她需要人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