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感受到了孔燭外公在說出這番話時的霸氣。
是的。
他一輩子從軍。
並且已經達到了軍部的上限。
從國戰層面來說。
他的確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哪怕是紅牆內的那羣大佬，也會非常尊重他的建議。
今晚。
楚雲在即將前往華盛頓之前，被他單獨拉上車來談一談態度，是非常合理的。
更加是合情合理的。
因爲這場談判，是至關重要的。
甚至關乎兩國未來的走向。
一旦談崩了。
局面可想而知。
楚雲沉默了一下，緩緩問道：“您對這場談判的走向，有什麼評估？或者說，您有什麼想法和建議？”
“我的建議，是先聽聽你的想法。”孔燭外公眯眼說道。“你是怎麼看待這次談判的。你又打算如何來面對這場談判？”
“您想聽我的真心話，還是冠冕堂皇的話？”楚雲問道。
“都可以說說。”孔燭外公說道。
“真心話就是，我不會給他們留面子。他們只要有一點不順我的心意。我就代表華夏，和他們開戰。”楚雲平靜的說道。
“你說的開戰，是什麼？”孔燭外公挑眉問道。
“除了發生第三次大戰之外的所有戰爭，都可以打。”楚雲很沉穩地說道。
“這是你個人的態度，還是綜合考量之下的態度？”孔燭外公問道。
“我個人的態度。”楚雲說道。
“爲什麼？”孔燭外公問道。“爲什麼你個人的態度，會如此激烈？你知不知道。一旦與帝國發生了激烈的爭執。這對華夏在西方世界的佈局，也會造成極大的影響。乃至於對整個華夏經濟體系的成長，也會面臨極大的威脅。”
孔燭外公問道：“即便你我都不是關注商業經濟的人，但這些因素，也必須考慮進來。”
“成長，是需要經歷陣痛的。強大也是一樣。”楚雲說道。“當我們國家的戰士，需要靠犧牲來維持穩定的時候。那麼我們所面臨的這個強大帝國，就不值得我們繼續禮貌對待。哪怕因此而犧牲許多很重要的東西。也必須表明態度。”
“所以你的態度是——不接受任何反駁？”孔燭外公問道。
“是的。”楚雲斬釘截鐵地說道。“我不接受任何反駁。只要他們讓我不順心。那就打。打到讓我順心。”
“你放手去做。”孔燭外公眯眼說道。“這也是我的態度，是軍部的態度。包括紅牆內部，也正在協調。我相信，這也會是紅牆最終的態度。”
這一次事件，是一次誘因。
但也是充滿了歷史必然性。
楚雲聞言，忽然有些幡然醒悟的意思。
他深吸一口冷氣。擡眸望向了孔燭外公：“紅牆最終也會是這樣的決定？”
“是的。”孔燭外公點頭說道。“這場大戰打下來。改變了所有上層建築的態度。包括民意。”
孔燭外公繼而說道：“不論國家在此時此刻做任何激烈的決策。都會得到高度的認可。哪怕是真正的官方宣戰，也完全會得到認同。”
“但現在的局面，與薛老當時擬定的方案，是截然不同的。”楚雲吐出口濁氣，意味深長地說道。“如果薛老還在的話——”
“薛老不在了。”孔燭外公深深凝視着楚雲。“薛老選擇了不去面對這一切。”
“或者說。當薛老認清了現實之後。”
“他覺得。你父親或許比他更適合當今的時代。”
“意外永遠比計劃來的更早。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何嘗不是大時代的魅力所在？精彩所在？”
楚雲聞言。
深吸了一口冷氣說道：“看來，楚殤的確是改變了很多東西。”
甚至改變了很多人的思想。”
“是的。沒人有你父親那麼大的魄力。更加沒人比你父親更有勇氣。”孔燭外公一字一頓地說道。“但我同樣可以很認真地告訴你。你的父親，成爲了這個民族的罪人。成爲了這個國家的，罪人。”
“他所作的一切，哪怕有絕對正確的動機。他依舊讓整個國家，面臨了一場滅頂之災，一場充滿了血與淚的災難。”
孔燭外公沉聲說道：“他這輩子，都不會被寬恕。不會得到原諒。他將被釘在恥辱柱上。他今生今世，都將成爲罪人。甚至——”
“遺臭萬年。”
……
楚雲回到家的時候。
內心很複雜。也很矛盾。
他一時間，有些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纔是假的。
他坐在功能房內。
茶几旁，放着一杯飄揚着香味的普洱茶。
蘇明月是陪英雄睡了一會，才坐過來的。
她就這麼安靜地陪伴在楚雲的身邊。
一言不發。
她不確定楚雲在爲什麼事兒而煩惱。
但她知道。楚雲的內心是有波瀾的。
而且很大。
這從他不停地嘆氣，就能看出來。
“實在想不通的話。說出來聽聽？”蘇明月紅脣微張。問道。
“跟我父親有關的事兒。”楚雲嘆了口氣，說道。“他幹了一件遺臭萬年的事兒。但這件事，卻又從某種程度上，喚醒了民族，喚醒了整個國家。”
楚雲擡眸看了蘇明月一眼：“你說。這是不是一件很矛盾的事兒？”
“矛盾。”蘇明月微微點頭。“也並不矛盾。”
“嗯？”楚雲問道。“爲什麼矛盾又不矛盾？”
“因爲你父親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因爲或許放眼全世界，敢這麼做的人，也只有他一個。他的膽魄，他的勇氣，是無人可比的。”蘇明月說道。“他做了一件被罪惡所包裹的，正確的事兒。”
“我覺得，見仁見智吧。”蘇明月說道。“當他遺臭萬年的時候。在我心中，他卻是一個了不起的勇者。”
“更何況。又有多少人想做，卻做不了這件事？”
蘇明月說道：“他是罪人。但他只是道德層面的罪人。是狹隘領域的罪人。”
“但在我眼中。他卻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一個將愛國，做到極致的英雄。”
“一個明知不會流芳百世，卻寧願遺臭萬年，也要深愛這個國家的英雄。”
“這樣一個男人是你的父親。”蘇明月一字一頓地說道。“作爲兒媳婦的我，是驕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