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嗯……對,你昨天喝醉了。”
“腦袋?哦……那個你自己沒站穩磕到牆上的,我都來不及拉你。”
“……真的,沒有騙你,我騙你有什麼好處嗎?”
“是哦,是你自己磕的。”
“對,就是這樣,你早上領導打的電話我幫你接了,他們說今天你有半天假,只有半天。”
“嗯……謝?不用謝,畢竟借了你的地方住。”
黑髮青年跟在一名西裝革履的男性身後,邊打電話邊跟人穿過大街小巷,朝要看的房子那走。
電話那頭傳來的是捲毛青年充滿宿醉之感的聲音,彷彿能想象到人類那捂着臉滿臉痛苦的感覺。
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和白僳所說的大差不差,卻也有點區別。
安向文磕的不是牆壁而是地面。
在他進門後,人醉醺醺地露出了傻笑,就這麼衝着白僳舉起手想要打招呼,可他忘記了自己醉得站立不穩,鬆開扶着門的手後,人朝前一傾,腦門與地板發生了親密接觸。
砰的一聲,又重又響。
白僳倒不是來不及反應,他只是不想扶。
對人類酒桌文化有一點點了解的黑髮青年對着地面的“屍體”看了會,然後蹲下了身子。
從門邊的鞋櫃上抽了個——抽了支擱在櫃子上的筆,對着捲毛青年的面孔戳了兩下,作爲迴應,安向文發出了綿長的呼嚕聲。
顯然,這重重的一磕沒把人磕醒,反而是酒意襲人,把人薰得睡着了。
白僳眨了眨眼,他想到:現在要怎麼辦?
把人類丟在門口?這好像不大符合人與人之間的交往關係……搬進來?好像可行。
白僳將筆一丟,先是把人翻了過來,省得臉着地被他一拖,把臉給磨平了,第二天有點難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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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溜起人類的領子往裡拽,白犬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出來,用尾巴勾住門把手將門一關。
之後,黑髮青年把人類拖到了他的房間中,在牀邊將人輕輕提起朝牀上一丟,便仁至義盡地拍拍手轉身離去。
一直到第二天安向文自然醒來,白僳都沒再進過人類房間,而是直接出了門。
後面便是捲毛青年的這通來電,人類似乎從昨天晚上回家開始就喝斷了片,只記得自己好像掏鑰匙進了門,鑰匙對着鎖孔捅了老半天,但總歸是打開了門。
接着他同白僳打了個招呼,然後……然後便失去了意識,印象裡有很痛的感覺,應該就是額頭上那個大包。
捲毛青年迷迷糊糊地在電話裡應着是,說自己知道了。
掛斷電話前,白僳似乎還聽到了人類的驚呼聲,聽動靜可能是從牀上栽倒了下去,咚的一下還挺大聲。
黑髮青年將手機收了起來,在他前方,租房中介已經在房門口等候有一陣了。
中介面色發白,人有點緊張的樣子。
白僳走了過去,奇怪地問:“怎麼了?”
中介結結巴巴地回道:“白、白先生,你有沒有覺得這裡有點涼?”
“嗯?”白僳看了看四周,“有嗎?是不是現在沒站在陽光下,你感覺錯了?”
“是……是嗎。”中介不確定地說,他很是緊張地又掃了周圍一圈,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那、那我們進去吧。”
中介從口袋裡掏出鑰匙,不清楚是不是太緊張了手打哆嗦,一個沒拿穩,鑰匙掉到了地面上。
他立馬蹲下身去撿,因爲神經過於緊繃,他彎腰力度過大,直直地垂下腦袋,指尖觸碰到鑰匙的瞬間,他在自己兩腿之間後方看到了……一雙腳?
中介嚇得一個激靈,連忙站了起來,猛地轉過身。
他身後的靠着牆面而站的黑髮青年困惑地看着他,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中介長舒一口氣,原來是他的客戶啊,嚇他一跳,“剛剛看錯了。”
中間拿回了鑰匙,努力穩住自己的手,鑰匙往鎖孔裡一插,扭動咔噠一聲打開了門。
門內涼風襲來的同時,中介在想這是誰沒關窗戶。
他想了下,就看到屋內門窗緊閉,根本沒有開合的縫隙。
後知後覺的,他反應過來另外一件事。
他今天的客戶,是一名男性。
而他剛剛看到的……是一雙女人的腳。
細膩蒼白的肌膚一遍又一遍閃現在眼前,女人的腳擠在小巧的高跟鞋中,與客戶所穿的跑鞋截然不同。
他剛剛怎麼就忽略呢?想到這一點的中介嚇得幾乎要當場逃跑。
就在這個時候,從後方伸來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麼人!”中介原地蹦起,蹦了離地十幾釐米高,他僵硬地轉動脖子,去朝後看。
白僳是看着人類中介同手同腳地走進了屋子裡,他也大概知道人類在懼怕什麼。
不就是存在於屋子裡充滿怨恨與執念的靈體嗎?不過沒想到他們竟然可以離開房間。
怪物的眼前有一名女性的靈體,上半身皮肉如花般散開,一縷一縷地或垂或掛在枯白的骨架上,唯有下半部分腿的位置完整無缺,似乎就是爲了讓人類所看到。
只是……她怎麼無視了他?
白僳不解地站在門口,看着女性靈體恐嚇完中介就散了,沒有分給自己一絲一毫的注意力。
是沒有留意到還是不敢看?黑髮青年眯着眼想了想,還是決定先走進去,把有些魔怔的人類中介拍醒。
他的手剛在中介肩上搭了兩下,誰料人類反應激烈,跳起並轉過頭,瞳孔放大代表着他在害怕。
看到是白僳後,中介啊了兩聲,已經想要邁開的步子收了回來:“是……是白先生你啊,嚇死我了。”
中介喘了兩口氣,在開始工作給人介紹這間凶宅還是問點其他事情中選擇了後者,他很猶豫地問道:“剛剛,白先生你有沒有看到什麼?”
白僳正在看房間的其他位置,聽了人類的問題,他搖了搖頭:“沒有,有什麼東西在嗎?”
“嗯……可能是我的錯覺吧。”中介尷尬地笑了兩下。
他決定不讓自己的客戶離開自己的視線,也不胡亂瞎看了,免得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明明前幾次帶客戶來,都遇到什麼怪事。
受到驚嚇後的人類中介工作效率起飛,即便聲音和人都有些打顫,他的語速卻成倍增長,有些字的音節黏在了一起,不過白僳不在意。
黑髮青年邊聽邊把房子的細節與資料上的一一對應。
人類中介介紹的是房子的一些佈局,常年沒人居住但會有人定時打掃維護,設備都是完好可以使用的。
但是呢,白僳看的卻不是那些擺設。黑髮青年的目光掃過房間的角角落落,開始比對還原兇殺案的現場。
比如這裡濺了多少血,那邊貼了幾塊肉,遠處落了幾塊骨頭。
總而言之,這屋子裡確實挺髒的。
“……嗯,差不多就是這樣,白先生您的想法是?”介紹完,中介說得口乾舌燥,嘴皮子都快搓出火星子了。
他想喝水,但捏了捏手中握着的礦泉水瓶子,瓶身上透過的冰冰涼涼之感讓人不做他想。
算了……等離開了再說吧……等等,客戶他在看什麼?
因爲白僳遲遲沒有回答,中介便朝白僳所看的地方望了過去,沿着視線一路延伸,中介看到的是一面……一面白牆?
白白的牆壁上什麼掛飾都沒有,甚至顏色比邊上的還要白幾分,說明這是新粉刷的。
什麼情況需要重新粉刷呢?中介腦海裡立馬想起了案件的一些描述,平日裡能當做故事侃侃而談的一些細節此刻印刻在了腦海裡,並於眼前化作現實。
例如——牆面上沁出了人型的血跡,一如他故事中所講的那樣。
“啊……啊!!!”人類發出刺耳的尖叫,甚至當場想跑。
白僳被人喊得耳朵疼,他左眼一閉,頭也不轉的,伸手拉住了人類的領子。
領子從頸口一勒,勒得人腳步不穩,哐得一下栽倒在地。
下巴磕在地面上,磕得皮膚立刻泛起紅腫,並進一步要青紫起來。
疼痛使得人腦子變得更加模糊,中介眨了眨眼,他眼前彷彿又出現了一雙踩着高跟鞋的女人的腿,正在朝他緩緩走來。
中介嚇得連忙從地上爬起,手腳並用地往後退,沒退多少就撞上了障礙物。
“鬼……鬼啊!”
好吵。
白僳捂住了一隻耳朵,另一隻手垂下來,在人類耳邊打了個響指。
響指脆響,聽得人心神一震。
屬於鬼影的幻象退去,中介發現自己雙腿發軟地癱坐在地上,仍身在剛剛的房間中。
而他的客戶半蹲着身子,面色疑惑地看着他:“我覺得屋子挺好,可以籤合同。”
“哈……哈。”中介喘了好一會兒,一時間良心洗刷了恐懼,他勸說道,“您、您確定嗎?……白先生,要不你再考慮一下?”這屋子真的有點邪門。
白僳也這麼認爲,這屋子挺邪門的,但那是對普通人來說。
他的視野裡同樣看到了從牆面滲出的血跡,可那人形血跡出現了沒幾秒鐘便褪去了,彷彿只爲了嚇人。
中介不安的聲音響了很久,但白僳態度堅定,他很確定自己要租這間凶宅。
對於中介小聲說出的一些奇怪現象,白僳改口說自己什麼都沒有看到。
“可是我真的……”
“是錯覺。”
“等等,白先生我真的——”
“是錯覺啦。”黑髮青年笑眯眯地二次打斷道,“這世界上哪裡來的鬼呢,一定是你太緊張了。”
白僳嫺熟地用起他沒聽過幾遍的、特殊部門隊友用來哄騙人的話語,把人類中介說得一愣一愣的。
話翻了過來反過去地說,中介只覺得頭大,可他插不上嘴,加之黑髮青年面容平淡,不知不覺的,人類的心也靜了下來。
大概……真的只是他想多了?
中介被說得人迷迷糊糊,在同房東——也就是那一家三口的遠房長輩——聯繫完後,敲定了籤合同的時間,就在兩小時後。
時間有點趕,是說房東趕過來很趕,生怕白僳反悔了。
等回到租房中介的小辦公室內,那中介找紙擦了擦臉上的汗,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最裡面穿的襯衫完全溼透了,難怪他回來的路上即使脫離了樓的範圍,曬到了太陽也覺得身體發涼,被冷風吹的。
藉口去換件衣服,把自己收拾好了再回來,中介忍不住再說了兩句。
“白先生啊,合同簽了後,可不能反悔了啊。”
這凶宅的租金是不貴,但年限卻長且違約金高,算下來是划算的,但前提是沒有因爲意外而提前退租。
中介想了想之前離開的幾輪住客,都是寧願交違約金也要離開。
白僳平靜地點了點頭,再一次表示自己知道了。
房東踩着點趕到,年紀偏大的老人揹着手,從他口中,白僳聽到了兇殺案故事的後續。
一家三口的直系長輩及兄弟姐妹都不願接手這間屋子,前者是觸景傷情,後者是覺得晦氣,推來推去後便落到了他這個鑽進錢眼裡的遠方親戚手裡。
年紀偏大的老人不介意這房子的過去,他就是想把房子掛出去賺點錢,什麼神啊鬼啊的,他不信。
簽完合同,老人眯着眼數了一遍新收到的轉賬,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中介見整場交易結束,覺得也沒什麼自己的事了,便將白僳送到了門口。
從白僳開始找房子到成功租到房子,只花了兩天。
效率之迅速令人歎爲觀止。
白僳站在街邊想了想,他回到新租到的房子樓下拍了張照,發了個朋友圈。
幾分鐘後,可能給他加了特別關注的捲毛青年一個電話打了過來,電話鈴聲響了又響,顯示出打電話之人的執着。
白僳看了幾眼來電顯示,總覺得人類對他的關注有點超標了。
他這會兒也沒什麼事,於是便接了起來。
“白哥!”安向文的嗓門挺大,聽起來徹底酒醒了,“你怎麼在那裡。”
捲毛青年報了個地名,正是白僳現在所處的位置。
白僳淡淡地應了聲是,然後問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那裡出過事啊白哥!”安向文的聲音一下子拉高,隨即很快輕了下來,像是捂住了話筒,白僳還聽到了些許抽水聲。
聽起來,人類是躲在公司的廁所隔間裡帶薪摸魚。
壓低聲音後,安向文語速飛快地把白僳已經聽過好幾遍的兇殺案複述了一遍,並由於講述人的區別,加以了自己的看法。
白僳耐心地聽完,回了一句:“這個事我知道。”
“哈?白哥你知道怎麼還……”
“所以,我準備找一下專業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