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金田一和美雪趕回了邪宗館,等待他們的是警車的轟鳴。
“出什麼事了,長島!”
長島警長從巡邏車裡走了出來,金田一就跑了過去。
長島不耐煩地回着頭,
“你怎麼還在這兒啊,臭小子?”他大喊着,“又死人了,怎麼辦呀?你這個瘟神。”
對於長島的這句話,金田一無以應答。
這次又是誰被殺了呢?
難道原因還是自己沒有離開邪宗館嗎?
罪犯無論自己離開還是留下,似乎都沒有打算終止犯罪。金田一的推理讓自己陷入了沉思,腦中閃現出最壞的念頭,眼淚即將奪眶而出。
看着金田一的樣子,長島感覺自己的話說重了,於是低聲說:“你還是先反省一下再說吧,據報告顯示,這次自殺的可能性很大。”
“自殺?是誰呢……”
長島對金田一的追問有些不耐煩。
“是屋主繪馬龍之介。”他回答道。
“叔、叔叔他……”
“怎,怎麼會!”美雪雙手捂住嘴,大眼睛溼潤了。
長島更加不耐煩了,“自殺只是當時巡邏警官的看法,現在還不能斷定,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龍之介很有可能是殺害荒木比呂的兇手,也就是所謂的悔過自殺。”
“叔叔殺了比呂……”
金田一聯想起發現比呂屍體後龍之介的樣子,看來的確有些異常,好像隱藏了什麼事情……
“長島警長,能讓我看看現場嗎?”
“又來了。好吧,跟我來吧。”
長島隨兩名隨行的部下,快步走進邪宗館。
金田一讓美雪留在大廳,自己跟着長島走向現場。在走廊中,金田一的腦海飛快整理着所有與真相相連的線索。
邪宗館有兩個,兩座別墅的主人是否有什麼關聯。
難道……
金田一抑制住內心的興奮,跟在長島後面。
他們快步通過走廊,來到繪馬龍之介的書房。
現場已看不到龍之介的屍體,進門處的地板上,依然用白色塑料繩勾勒出屍體的形狀。
金田一躲開它,小心走入室內。
龍之介雖然辭退了大學教授的職務,但似乎依然持續着當年的研究,在房間深處,窗口旁大桌子上的書架裡,擺放着許多難懂的書籍。
可是,最引人注目的,是重疊在屍體形狀上的一本舊書。
封面上是極爲熟悉的書名和作者。北原白秋的《邪宗門》。
封面已經破舊不堪,雖然不是最初版本,但也相當古老。
“這個……”
金田一不由自主地彎腰去撿,被搜查員制止了。
“喂,這書是?”金田一還沒有開口,長島便詢問道。
“是的,這是被害者手中的書。”
“是死者……”
“是的,第一發現者是女傭遠藤樹理。她在進房間時,發現門被堵住了,她感到不妙,於是強行打開門,發現屍體倒在地下……”
“這一點可以確定嗎?遠藤沒有撒謊嗎?”
“不太清楚,警長。巡邏的警官是聽到她的叫聲才跑過來的。”
金田一一邊聽搜查員和長島談話,一邊掃視着房間。然後,他指着門旁邊一把帶扶手的大木椅子。
“這椅子是叔叔坐過的嗎?”金田一向搜查員詢問。
搜查員看了看長島的表情,似乎要得到他的許可似的。
“是的,應該是坐在堵在門內側的椅子上死去的,死因是中毒身亡。”說話時,他盯着地板。
地板上散落着咖啡杯的碎片,並留有咖啡灑過的痕跡。
“大概是在咖啡裡下了毒,咖啡是從那邊的咖啡壺裡接來的。”
的確,牆邊的櫥櫃上放了一隻大咖啡壺,壺裡還留有咖啡,不過電源已經拔掉了。
“死亡推定時間是兩小時前,所以是在我們調查完荒木比呂被殺案之後,不到一小時就斷氣了。完全是被罪犯鑽了空子。”他苦笑着皺了皺眉。
金田一留意着搜查員口中“斷氣”兩個字。
“真的是自殺嗎?”問道。
“首先當然要這麼想了。”長島警長從旁插嘴道。
“屍體是坐在堵在門口的椅子上。繪馬決定自殺後,在咖啡中下了毒,爲了告訴我們他是自殺,坐在了門口的椅子上,然後飲下放有毒藥的咖啡,就這樣死去的。他手裡拿着《邪宗門》,是爲了向警方暗示,他是殺害比呂的兇手,用來代替遺書。如果明確寫出自己是殺人真兇,就會在報紙上曝光,這樣一來,就會給家人造成很**煩,所以用模糊的形式坦白了罪行。我認爲真相就是這樣的。”
金田一對長島的“推論”感到極大的疑惑,但沒有反駁,對搜查員說:“導致死亡的原因的毒物是什麼?”
“正在分析呢,不太清楚。我認爲是一種叫做‘鳥兜’的植物。”
“鳥兜是種毒草吧?”
“啊,玻璃碎片上還附着植物纖維呢。聽被害者的夫人說,這座別墅中有一個植物園,裡面就種着鳥兜。那是一種劇毒植物,少量就可以致人死亡,大概是把它的根磨碎後放在咖啡中的。”
“不大對勁呀。”
“什麼?”搜查員和長島警長異口同聲地說。
“龍之介叔叔是有潔癖的,從山裡採來的野菜和蘑菇,如果不洗乾淨,他絕對不會用手去碰。所以,從這個角度分析,他絕對不會去碰那些沾滿泥的鳥兜的根。”
“說什麼?反正要死,還管什麼乾不乾淨呀!”長島反問道。
“不過,你聽說過嗎,有恐高症的人絕對不會跳樓自殺,有潔癖的人怎麼會服毒自殺呢?想死的話,可以找更簡潔的方法嘛,比如上吊,割手腕……”
“怎麼有這種道理,那麼被害者坐在門口又怎樣解釋呢?”
“這只是一個初步的陷阱,不,應該說是單純的誤導。”
“你說什麼?”長島對金田一的話感到不快。
金田一動了動屍體坐過的椅子。
“請試着坐在這把椅子上,長島,就當自己是屍體。”他招着手說。
“真有意思,試試看吧!”
長島撐大了鼻孔,坐到門口附近的椅子上。金田一向搜查員借來金屬捲尺,通過椅子腿,拉出捲尺,走到門外。
金田一看了一眼啞口無言的搜查員,從關閉的門外使勁一拉。
“哇!”門對面傳來長島的聲音。
金田一放開卷尺的一端,一邊往回收,一邊說:“請把門打開。”他看了看走廊裡的制服警官。
制服警官聽到後,正要推開門。門被什麼東西擋住了,是長島警長坐的椅子。
“好了,知道了!”
門從內側打開了。長島的情緒有些低落,金田一看後很得意。
“怎麼樣?第一發現者遠藤,雖然是個女孩子,仍然輕易地推開了門,所以,讓坐了人的椅子在地板上滑動,是輕而易舉的事。看,爲了防止椅腿劃傷地面,上面還綁了布墊。所以,通過門縫,利用繩子或捲尺一樣的東西,就可以輕易用椅子堵住門。”
“可是,地板上的玻璃杯碎片和咖啡,又如何解釋呢?從位置上看,他是坐在門前,喝完後,再掉到地上的?”
“杯子摔得粉碎,就更不自然了。不小心把杯子掉在木地板上,是不會碎的,而且又是坐着的高度……應該說是從與膝蓋同高的地方自然滑落的,按理說,不應該碎成這樣。”
“那又是怎樣的情況呢?”
“應該是這樣的情況:罪犯突然進入龍之介叔叔的書房,從咖啡壺裡接了咖啡,遞給書桌前的龍之介叔叔。然後,叔叔飲咖啡身亡,罪犯迅速擦乾地板上有毒的咖啡。這時杯子應該沒有碎。就像剛纔說的,如果坐着把杯子掉在地上,最多摔掉一個杯子把。”
“之後,就像剛纔示範的那樣,讓叔叔坐在門口附近的椅子上,重新倒上咖啡,再把杯子摔到地上,正好是坐在門口的位置。可是,這是站着的人輕易可以做到的。所以,粉碎的杯子就顯得非常不自然。”
“嗯……說的倒是,到底是誰幹的呢?”長島若有所思地問金田一。
“現在找找有沒有線索。”金田一背對長島離開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