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漸漸臨近。
風從微微打開的窗戶吹進。搖曳着窗簾,的確增加了幾分涼意。日光和一週前相比,已顯得十分柔和,感覺上已經斜射了房間深處。
森林的綠色濃得讓人窒息,好像在惋惜高原之夏的短暫。
季節交替之時,我總會這麼想。
明年的這個時候,我還會留在這個館中嗎?這座別墅簡直就是心靈的牢獄……
我背對窗子,站在桌前,拿出時隔六年的日記本。
它在上鎖的抽屜中靜靜地躺了那麼長時間,現在已顯得十分陳舊。把日記本拿在手上,用手指隨便翻開幾頁。
那個時候,它就是我傾吐心裡話的對象。
自從我把那個不可告人的事告訴它之後,就不再記日記了。
因爲每每想記錄一些往事的時候,我總能想起那一瞬間,那個不該讓我看到的慘劇。
永遠無法抹去的罪惡感。
打開日記的最後一頁。
是六年前,夏末的日期……
“我看到了。
手在抖,膝蓋發軟,口中不斷涌上黏稠的唾液,簡直要叫出聲來。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可能也被殺掉了。
那個正在默默行動着的人影,像餓獸一樣發着喘息。
我慌忙躲到了佈滿蛛網的桌子下,悄悄窺視着。
手電微弱的光線照在**的屍體上,那種猙獰的樣態真恐怖。
也許不該說是屍體,它是如此僵硬,好像是狂風吹斷的枯樹枝。
我的下半身麻木了,一股暖流浸溼了褲子,嚇得尿了褲子。
真沒出息,可是已經來不及害羞了,一方面擔心尿的臭味會使自己暴露,一方面害怕尿的痕跡留在這裡,日後也可能被人發現。
可是,人影好像沒有注意四周,正集中精力給幹樹枝一樣的屍體穿衣服。見到此情此景,我連呼吸也感到恐怖。
從窗外時而流入的霧氣,阻止人作深呼吸。倘若被霧氣薰到喉嚨,就全完了。
絕對會被殺死的。
心跳的聲音恐怕都會被聽到。
不,難道……
腦中反覆涌動着這種想法,好像這樣屏住呼吸已超過了幾個小時。
(實際上,令人吃驚的是,後來用手錶推算,只有半個小時。)
人影總算給屍體穿好衣服,把它背到肩上,拾起地上的破布袋,正要起身。
但好像不太順利。沒辦法,屍體背不到身上。
人影喘着粗氣,把破袋往屍體肩上背,好像就是那個揹包。
人影這次終於把這個奇怪的屍體背好,屍體肩上還揹着那個揹包,但好像又發現了什麼。
他手扶膝蓋,肩背屍體,彎下腰。然後,伸着脖子,張着大嘴,去抓掉在地上的手電筒。
那一瞬間,由於手電筒沒有關,我看得很清楚。
人影的真實身份,我看到了。
那個熟悉的笑容,現在成了猙獰的野獸,真是難以置信的一瞬間。
啊,多希望我什麼也沒看到。
無法相信,也不想相信。
他……居然殺了人…… ”
讀到這兒,一股戰慄襲來,真有一種要撕下來這一頁的衝動。
是的。把它撕下來!試着推了推自己的肩。……不行。如果這一頁被撕下,燒燬,那麼,一切的罪行也會隨之毀滅。
不,這種罪行如果不爲人知,那麼還會有新的罪行產生。
可是……那傢伙會找來的。
來到邪宗館,帶着那種罪惡之夏的面容……
真的沒事嗎?
把日記放在這裡。
窗外的樹木搖曳着。那種帶有預兆的騷動,刺激着耳膜。
突然想到一件事。然後坐在椅子上,拿起圓珠筆。
把日記本上的“名字”亂塗了一番,然後,又在上面塗了一層白色塗改液。
這樣就可以了。不會有人能分辨了。
不過這麼空着也不太好。
於是,等塗改液幹了之後,又拿起圓珠筆。
擡眼看了一眼窗外,若有所思地寫下了“邪宗門”三個大字用來取代名字。
這是隻有自己才明白的暗號。不過,或許有人可以解開這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