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歌淺笑:“如果是在下製備的話,是的。至於主子有沒有進食一些輔食,在下就不知道了。”
不等魏琳胡亂猜測,瀾歌先道:“魏琳前輩你也知道,在下只不過是一名下級食醫,能夠全程觀摩白風大人備置膳食已經很榮幸了,怎敢在其間指手畫腳?”
瀾歌的言下之意,就是這份午膳單子是白風擬的,魏琳要真有什麼問題,白風還沒死,她大可以去問白風,不用浪費考覈時間來爲難她這個小小的下級食醫。
魏琳抿了抿嘴,低頭在一張紙上寫了什麼,看了眼桌上的沙漏,知道自己不能在拖着瀾歌了,便重新掛上微笑,甚至幫瀾歌打開了門:“請吧。”
瀾歌也不去想魏琳到底搞什麼鬼,反正大家都認爲她是月王府推出來走後門的,享受一下考官的服務也不算什麼了。
監考人員見瀾歌施施然地走了出來,魏琳還在門邊輕笑對瀾歌揮手,頓時有些驚訝。
見瀾歌是真的不想和自己說話,魏琳這才緩緩關上門,不忘示意監考人員可以讓下一個下級食醫進來了。
瀾歌拿了木牌,走到下一個隊伍,等了半個時辰,這次見到的總算是個正常的考官,對方問了一些藥理知識和烹調技藝,中規中矩得很,瀾歌輕鬆地通過了。
就這樣,中間的幾個考官都沒有給瀾歌出太大的難題,瀾歌至此才覺得考覈過程勉強算得上愉快。
最後一個考官是個年過花甲的男子,見瀾歌推門進來,還很是溫柔地對她笑了笑,一派的長者風範。
只是經歷了第一個考官和魏琳之後,瀾歌活生生對考官的笑容有了排斥,再加上這會兒天都黑了,她的肚子餓得咕咕叫,也顧不上和那考官客套,敷衍地笑笑,就沉默地站在一邊,等待考題。
那考官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迴應,也不惱,更沒有說出自己的考題,而是推開門,看了看邊上的九間房間,果然見他們都打開了門。
那考官回頭看看瀾歌,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兩人就這樣相顧無言地走到大廳,食材區附近。
其他九個房間的食醫也出來了,手上拿着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寫着天書一樣的文字,不顧下級食醫們或驚惶或期盼的神色,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了起來。
而周圍的監考人員對於這一幕早就見怪不怪,分出一部分將那些考官保護起來,剩下的部分將下級食醫們遠遠地和考官們隔離開來。
瀾歌嘴角一抽,再次深深地感覺到,下級食醫要想成功從中級食醫的考覈中脫穎而出,需要非常強大的心理素質。
這些考官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等待着命運的判決的下級食醫們明明就站在他們不遠的地方,卻別無他法,只能束手等待。
嘖嘖嘖,這種考覈方式是哪個人設計的?瀾歌忍不住搖頭嘆息,真是夠心理變態的。
時間放佛膠着住了,但仔細算來,其實也不過半刻鐘,卻已經有二十多個下級食醫不堪壓力,直接暈倒在考場中了,汗如雨下,手足微微抽搐。
監考人員許是也見慣了這種場面,在監考主管的指揮下,很是冷靜地將這些人拖下去,給他們單獨安排一個房間,讓他們好好休息。
不過這樣一來,那些暈倒的下級食醫就沒有資格通過這一次的中級食醫考覈了。
瀾歌擡眼看了看周圍,目之所見,大部分人面色一派慘白,就像隨時都會倒下去一般,卻憑藉着堅強的意志力支撐着,搖搖欲墜,怎麼都沒有倒下。
終於,考官們商量好了,考覈瀾歌的第一個考官,也就是夏虹的師兄,他將所有考官手中的紙拿在一起,在監
考人員的保護下,走上前幾步,冷聲道:“這次總共有一百七十名下級食醫達到要求。現在,監考人員會根據木牌留下這一百七十名下級食醫,其他人就先去別的房間休息吧。”
夏虹師兄的話音未落,監考人員就利索地上前,根據木牌將達到考官們要求的下級食醫帶出來,很快就將原本亂糟糟的下級食醫陣營分成兩個部分。
夏虹師兄點了點頭,很是滿意這一次監考人員的行動力,剛想說點什麼讚揚的話,就聽見一陣破風聲,從落選的下級食醫陣營中倏爾飛出來一隻鞋子,直直地朝着夏虹師兄而去。
夏虹師兄眉眼冷峻,也不避讓,擡起手,就用之前握在手中的、軟趴趴的紙迎面對上了那隻鞋子,乾淨利落地將那隻鞋子抽飛出去。
“意圖襲擊考官,廷杖二十。”夏虹師兄冷笑一聲,視線在落選的下級食醫陣營中搜尋一遍,就指着陣營中間的一個壯年男子,對監考人員道,“拉出去。別吵着我。”
監考主管也被這一變故驚了一下,見夏虹師兄這麼說,乾脆也不用其他的監考人員動手了,捋胳膊挽袖子地親自上前,把人壓了下去。
那壯年男子猶自叫罵,聲音卻因爲恐懼和激動,含含糊糊讓人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瀾歌站在一邊旁觀,忍不住嘴角抽搐。
這到底是什麼見鬼的場景?下級食醫的心理承受能力就這麼差嗎?還是說這個時代的食醫制度已經到了不得不改革的地步?
只是現在畢竟是考覈時間,經過整整一天的考覈,瀾歌再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思考這些,見夏虹師兄拍拍手,又要宣佈什麼的樣子,只能強打起精神聽着。
“別以爲你們被選出來就是成爲中級食醫了。”夏虹師兄僵硬着一張臉,聲音冷肅,甚是懾人,“最後一道考覈,你們要是沒有通過,照樣滾蛋。”
說罷,夏虹師兄指了指食材區和一溜排開的竈臺,道:“整個食材區的東西你們都可以用,但也僅限於這裡的食材。竈臺的位置總共有兩百個,各色調料都是不缺的。”
頓了頓,夏虹師兄掃了一眼神情各異的下級食醫,挑眉,冷冷地笑了:“現在,給你們一刻鐘,做出一頓晚膳來。”
話音剛落,下級食醫們立即就像瘋了一樣,衝向食材區,以狂風捲襲一切的架勢,能搶到多少食材是多少。
瀾歌表示自己驚呆了。
這又是什麼見鬼的條件?用一刻鐘的時間弄出一頓晚膳?這種糟糕的烹飪條件,還沒有人幫忙,就算只是煮一頓飯也要耗時超過一刻鐘啊!
冷靜。瀾歌你要冷靜。瀾歌走到食材區邊,眉頭忍不住就皺起來了。
各類食材所剩無幾,而且賣相也不好,邊上的米麪倒是還剩下不少,但也只夠兩個人食用。再往邊上就是各類奶製品,因爲大家不怎麼熟悉這種食材的做法,倒是還剩下不少。
瀾歌快速將這些食材組合起來,尋思着要用最短的時間、做出色香味俱全、營養價值還不差的晚膳,卻發現時間成了最大的問題。
這個平日裡絕對不會成爲食醫障礙的時間,現在成了瀾歌最棘手大問題。
夏虹師兄見瀾歌站在食材區苦苦思索,輕嘆一聲,走過去提醒道:“你只有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了,還沒決定要做什麼?”
瀾歌隨手拿了個竹筐,將米麪果蔬豆皮奶油什麼的都拿了一點,也不看夏虹師兄,走到竈臺末位的一個位置,把米洗淨,往鍋中倒入水,用武火。
不一會兒,水開了,瀾歌立即就把米倒進鍋中,稍微攪拌一下就不理睬它了,反倒是將蔬菜水果洗淨,
細細切碎,放在一邊,將火腿不好的地方割去,切成塊扔進半熟的米飯中,重新蓋上鍋蓋。
夏虹師兄也不避諱別人,對瀾歌的晚膳表現出了勃勃的興致:“你在做什麼?”
瀾歌沒有理他,正用小碗裝了奶油,用調料細細調配着味道,嚐了嚐,覺得可以了,纔將調料按照比例加入剩下的奶油中,又將切碎的蔬菜水果也一同加入奶油中,攪拌之後,奶油均勻地附着在蔬果之上,帶出一層誘人的色澤。
夏虹師兄繞着竈臺走了一遍,見瀾歌的米還沒有出鍋,而她竟然在慢條斯理地拆竹篾,立即就替她着急了:“瀾歌,你只剩下不到小半刻鐘了!”
瀾歌擡眼看了他一眼,輕笑一聲,自信而狡黠:“我變魔術給你看。”
夏虹師兄不明白什麼叫做“變魔術”,但是他知道瀾歌只剩下很少的時間,再加上已經有兩個下級食醫將晚膳做出來、招呼考官過去看了,夏虹師兄就更加着急了。
“你不用這樣恨不得替我做。”瀾歌抿了抿嘴,有些惡作劇地笑,“誰讓你規定這樣短的一個時間的?到時候我過不了,看你怎麼和主子交代。”
夏虹師兄簡直欲哭無淚了,正想說些什麼,就見瀾歌快速將鍋蓋打開,隨意地將米飯和火腿粒攪拌一起,就盛起來平攤在邊上的大盤子中。
沒有任何停頓,瀾歌一手將水潑進火爐中,一手將豆皮展開貼在猶帶熱度的鍋底,也沒有蓋鍋蓋,只不再去管它。
夏虹師兄隱約看出點門道來,往後讓了讓。
瀾歌並未看他,只是擡手,將之前就混合好了的水果蔬菜沙拉均勻地倒在攤開的米飯之上,然後將解開的竹篾放在竈臺邊上,將已經變脆了的豆皮揭起來,小心地攤開在竹篾上。
夏虹師兄看了眼邊上的沙漏,沙漏之上只剩下很少的一點沙子,而瀾歌明顯還沒有把晚膳做完,他也忍不住緊張了起來。
瀾歌將米飯一點一點倒在豆皮之上,把豆皮裹着混合好的米飯捲了起來,雙手緊緊拉着竹篾,用力一壓——沙漏之上最後的一點沙子也漏下,魏琳朗聲道:“時間到。”
瀾歌長出一口氣,笑着將那一卷圓筒狀的竹篾送到夏虹師兄面前,面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洋洋:“請考官品嚐。”
夏虹師兄從瀾歌手中接過卷的緊緊的竹篾,走到走到考官之中,將瀾歌製備的“晚膳”第一個呈送上去。
“這……”最後考覈瀾歌的那個考官微微愣了愣,將竹篾解開,就看見包得鼓鼓囊囊、光澤誘人的豆皮,隱約還有濃郁的香味從中傳來,不由有些驚喜,“這是包飯?”
包飯是所有食醫都不怎麼看好的食物。因爲它簡單,也因爲它廉價,更是因爲它粗糙。這種食物一向被作爲平民勞作時囫圇飽餐的選擇。
因爲種種原因,從來都沒有哪一個食醫將包飯列入貴族的膳食食譜,也從來沒有人在食醫考覈中敢做包飯。
瀾歌這是搶不到食材,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嗎?
不約而同的,所有考官心中都冒出了這樣一個問題,但好在夏虹師兄還是挺爲瀾歌着想的,在考官們的神情詭異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招手把瀾歌叫了過來。
瀾歌頂着其他下級食醫或是揣測或是幸災樂禍的眼神,走到考官們面前,也不解釋,只是擡手,抽了一把放在竈臺上的小刀,拿在手中顛了顛,道:“變魔術哦。”
夏虹師兄早就想問什麼是“變魔術”了,原本還以爲是他孤陋寡聞沒聽說過這個詞,現在見自己的同僚們也是一副滿頭霧水的模樣,心中頓時平衡了不少,哈哈笑着:“你變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