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緣在佛寺時是個乖乖寶寶,聽老方丈的話,從不主動招惹是非。
可他骨子裡,卻藏着不爲人知的戾氣。
旁人怎麼說他,千百倍還回去就是了。
四周的百姓們鬨然大笑,望向馮氏的目光紛紛變了味兒。
畢竟鳳櫻櫻與秀緣看起來不過是孩子,孩子之間能有什麼,這國公府夫人與管家有染這種事,議論起來才叫勁爆,才叫真正茶餘飯後的談資呢。
馮氏聽着四周那不堪入耳的議論聲,氣得幾乎要暈厥過去!
她只當鳳櫻櫻與秀緣是小孩兒,比鳳妃夕好欺負,可沒想到這個和尚出身的侍衛竟然如此牙尖嘴利!
最重要的是……
她忌憚地盯了眼秀緣,嚥了口口水,什麼也沒說,灰溜溜就帶着人奔進了府裡。
……
馮氏白日裡在府門口吃了大虧,沒敢再爲難沈妙言她們,只在自個兒院子裡,對着鳳百香掉眼淚。
鳳百香躺在牀榻裡側,面向牆壁,低低啜泣出聲。
鳳瓊枝與鳳百靈過來,對馮氏請過安,各自在閨房裡落座。
鳳瓊枝呷了口茶,“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你們再哭也沒用。”
“不是你,你自然站着說話不腰疼!”鳳百香猛然坐起身瞪向鳳瓊枝,“鳳妃夕那個小賤人,我定然饒不了她!”
“又不是我把你害成這樣,你對我說話這麼兇作甚?”鳳瓊枝不悅。
鳳百香斂去激動的情緒,平靜了會兒,眼前忽然一亮,“對了,那日在靜安寺後山,我看見鳳妃夕與一個男人說話!好似是說什麼……什麼絕不和離。”
母女三人聽着,面面相覷。
鳳瓊枝仔細想了會兒,輕聲道:“你們說,鳳妃夕她在外面這麼多年,是不是已經與人成親了?”
“甚有可能。”鳳百靈點頭,“興許她嫁了個窮人,但她如今被咱們重新收回府做小姐,所以就不願意再認那個窮人夫君……”
馮氏一拍大腿,眼睛發亮:“說不準,那小蹄子連小孩兒都有了!嘖嘖,姦夫***未婚先孕,還生了孽種,若是事情捅出去,她這輩子怕是沒法兒翻身了!”
鳳百香望着自己母親姐妹們興奮的眼神,原想說那個男人看起來好像還挺不錯的,並非是窮人模樣,然而她見這三人已經興致勃勃地議論起來如何借用此事對付鳳妃夕,便也不再多言。
橫豎,她不會吃虧就是了。
母女三人歡歡喜喜地商議完畢,鳳瓊枝笑道:“聽說皇上明日就會返京,已經遣了侍衛到咱們府裡,說是會在咱們府用午膳,母親,不如咱們就挑在明日動手,如何?”
鳳百香忙道:“明日?可是那姦夫都不知道在哪兒,你們上哪兒去抓人?”
“傻姐姐,”鳳百靈溫溫柔柔地替她掖好被角,“姦夫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要在皇上面前證明,鳳妃夕她的確與人成過親,並且連孽種都有了……”
鳳百香腦子不及她姐妹聰明,只傻傻望着她孃親與姐妹臉上的惡毒笑容,仍舊不明所以。
及至馮氏等人離開她的閨房,她仍舊拐不過彎兒,想不出沒有姦夫的情況下,要如何證明鳳妃夕嫁過人並且有過孩子。
不過……
——聽說皇上明日就會返京,已經遣了侍衛到咱們府裡,說是會在咱們府用午膳。
鳳瓊枝的話猶在耳畔。
少女漸漸攥緊拳頭,眼睛裡都是興奮。
興許,興許她能趁這個機會,得到皇上的青眼,一舉成爲當朝皇后娘娘!
屆時,誰又敢再議論她曾經在靜安寺被市井流氓們施暴一事呢?
夜色沉沉。
後院,某座偏僻的院落裡。
沈妙言身着淡粉色寬鬆中衣,正獨自憑欄欣賞夏夜之景。
夜風拂過,檐下燈影晃動,在絲綢質地的中衣上流轉出淺淡光澤。
一陣醇厚酒味兒隨風而來,沈妙言擡眸看去,就瞧見秀緣提着只酒葫蘆,正從廂房出來。
他走到廂房前的扶欄邊,也學着沈妙言的模樣憑欄站了,面無表情地繼續飲酒。
“食葷、飲酒,你連着破了兩項戒律,今後是不是還打算破殺戒,色戒?”沈妙言悠然開口。
秀緣仰頭飲了一大口酒,正處於少年變聲期的嗓音略有些沙啞,“我早已不是和尚,這些戒律於我而言,算得了什麼?”
他冷聲說着,偏頭瞥向沈妙言,眼中俱是恨意,“鳳櫻櫻待我雖還算不錯,可你我卻是生死仇寇。你毀掉靈安寺,還害我師父被皇上殺死在山林裡,有生之年,我必然要把你也殺了,才能平息我的恨意。”
沈妙言盯着他,歪了歪頭。
須臾,她緩步走到秀緣跟前,“是誰告訴你,老方丈是君天瀾殺的?
“難道因爲那個刀口像極了君天瀾的蒼龍刀,所以他就一定是君天瀾殺的嗎?須知,君天瀾那人雖然不要臉,可他若真心想殺什麼人,是絕對不會留下這般明顯破綻的。
“枉你自詡聰明,怎的連這一點都想不到?還是說,你明明想到了卻不願意承認,只是爲了把你的恨意,發泄到我的頭上?”
少女素來甜糯糯的聲音,此時已然染上冷意。
如同天山之巔的冰雪,清冷徹骨,透骨生寒。
她盯着秀緣漸漸難堪的臉色,琥珀色瞳孔中寒意更盛:“我不在乎你對我打什麼主意,更不在乎你是否在策劃着如何謀害我,我只告訴你一句,你若敢傷害櫻櫻,我決計不會放過你!”
她鮮少警告人。
可若是真正警告起來,氣勢也是很足的。
秀緣小臉繃緊,並不言語。
沈妙言盯着他看了片刻,才忽然一笑,伸手就去揉他的腦袋,“馮氏那般陷害你和鳳櫻櫻,我想,你大約也不會放過她。好了,現在細細與我說,那馮氏與老管家有染的事兒,究竟是真是假。”
秀緣的腦袋上,頭髮只長了一寸,摸起來毛茸茸的,手感甚是不錯。
沈妙言仗着自己年紀大、個子高,揉着好玩兒,卻沒瞧見秀緣早已惱羞成怒。
他從臉紅到脖頸,一把推開沈妙言的手,後退幾步,怒聲道:“你休要這般靠近我,更不許摸我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