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中出來到現在,兩人的關係彷彿有所緩和。
誰知剛回到東流院門口,一名臉生的丫鬟匆匆過來,朝君天瀾行了個屈膝禮,“爺,夫人她肚子疼,請您過去瞧瞧。”
君天瀾被廢爲庶人,薛寶璋自然也由太子妃變成了夫人。
君天瀾冷冷盯了眼那丫鬟,餘光掃向沈妙言,果然見她剛剛紅潤起來的臉色,陡然變得蒼白。
他深深吐出一口氣,語氣不善,“肚子疼,該請大夫。去吧。”
那小丫鬟肩負使命而來,自然不肯善罷甘休,爭辯道:“大夫已經去了,可夫人說她想見見您,大夫也有些話,要對您叮囑呢!”
君天瀾還未說話,旁邊沈妙言先道:“你去吧,總不能叫人家一直等着。”
說罷,轉身回了東流院。
小丫鬟心中竊喜,誰知君天瀾竟一個轉身,也跟着進去了。
她一急就要跟上,守在門外的夜寒瀟灑地擡手,“主院重地,外人不得入內!”
那小丫鬟狠狠瞪了眼他,只得皺着眉頭回去給薛寶璋覆命。
薛寶璋在聽到君烈免了君天瀾被禁足青雲臺後,就心知他肯定要回來,於是一從宮中出來,就直接回了榮安院。
她身着寬鬆的長裙,慵懶地倚在窗邊貴妃榻上,聽完小丫鬟添油加醋的稟報,淡漠地笑了笑。
那小丫鬟滿臉不解,“夫人,公子不肯來探望您,您爲何還笑呀?”
“去去去,就你話多!出去斟茶!”碧兒怕她惹薛寶璋煩,直接把她打發出去了。
薛寶璋眼睫低垂,把玩着塗了鮮紅丹蔻的長長指甲,聲音淡淡:“碧兒,你可能看出,我爲何發笑?”
碧兒是個大嘴巴,口風不牢,可揣摩主子心意這點兒本事,卻還是練到家了,笑嘻嘻道:“夫人故意讓那小丫鬟當着沈妙言的面說那種話,乃是爲了給沈妙言找不痛快。她那樣倔強剛烈的性子,怕是最受不得這種事兒。”
薛寶璋脣角微翹,明眸中閃爍着運籌帷幄的光彩。
而東流院中,君天瀾追到隔間,卻看到沈妙言趴在牀上哭。
“好端端的,你哭什麼?”他無奈,坐到牀榻邊,想把她抱起來,卻被她推開,“薛寶璋的事,我會解決。”
“你解決什麼?你什麼都解決不了!”沈妙言跳起來,惱火地把枕頭扔到他臉上,“你走,你走開!不許你待在我房間!”
君天瀾被她連推帶搡地弄出隔間,站在珠簾外,好一陣無可奈何。
他站了會兒,拂衣進來通報,說是顧二公子求見。
他又望了眼珠簾後的少女,輕聲道:“我去與欽原擬定這次東征的計劃,你乖乖的,晚上等我回來用膳。”
趴在牀上的少女並不理睬他。
他又看了她片刻,才轉身離開。
他走之後,沈妙言從牀上爬起來,動作迅速地收拾了一個包裹,還挑了幾件武器裝進去。
然而收拾好,卻想起自己似乎被他當做人質留在了鎬京……
她身邊,一定藏着很多暗暗盯梢的龍衛吧?
單槍匹馬,跑是跑不掉的了……
她籲出一口氣,百無聊賴地盤膝坐在了牀上。
她托腮沉思,很快腦袋就轉過彎兒。
薛寶璋是什麼人,那麼聰明一女人,會無緣無故派個小丫鬟過來請君天瀾去榮安院探望她?以她的聰慧,早該料到四哥是不會去的。
她故意派丫鬟過來,很明顯是想要激怒她、膈應她。
薛寶璋很瞭解她的性子,她知道一旦她生氣,就一定會想方設法離開四哥。
到時候,她只消坐享漁翁之利就好。
“好你個薛寶璋,差點兒被你騙了!”
沈妙言咬牙,動作迅速地翻身下牀,正擡腳打算去榮安院,卻又忽然頓住。
她現在去那邊大鬧一場,反而會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說她善妒、容不下薛寶璋之類的話。
人家跟她玩陰的,她不能跟人家來陽的啊……
少女一番思索,想了個好主意,冷笑幾聲後,仔細去翻她的衣櫃了。
而前院書房,顧欽原和李斯年都在。
君天瀾盯着桌上的輿圖,淡淡道:“這次他只給了我兩萬人馬,加上蕭戰和靈均那邊剩下的殘兵,加起來也不過四萬。而洛陽,有十五萬雄兵。”
顧欽原和李斯年俱都盯着輿圖上虞州和明州兩個城池。
半晌後,顧欽原道:“如今大哥退守凜州,正好和明州相對。凜州四周有高山河流,比那兩個城池更加易守難攻。咱們後日出發,行軍速度若是快些,大半個月就能趕到支援。但我,不建議這麼做。”
君天瀾和李斯年都望向他。
顧欽原呷了口茶,笑道:“當初表兄南下治理水患,提拔了一名治理洪水的天才,名爲樑羽……哦,也就是當初在江城蘆葦叢裡苦等穆娉婷的那個傻子,白鷺。表兄對他可有印象?”
君天瀾微微頷首。
顧欽原拿過一把戒尺,指向輿圖上的一條彎曲的細線,“他把整條永津河都治理了一遍,以前從鎬京到洛陽的水路,雖被泥沙堵塞,可如今卻已經疏通,可行大船。在臣弟和李老先生帶兵趕赴凜州城時,表兄不妨弄幾條大船,帶上五千精銳,沿水路直接包抄洛陽城。”
李斯年撫須,“此計高明!只是,須得先派人弄清楚,洛陽城裡留駐了多少兵馬。”
顧欽原點頭,“是要及時探明。”
兩人一齊望向君天瀾,君天瀾盯着那副輿圖,半晌後,拍板決定,按照這個計策行軍。
三人一起敲定了諸多細節,這才各自散去。
君天瀾回到東流院,拂衣跟上來,細聲問道:“主子,是在花廳擺膳,還是就在寢屋?”
君天瀾掃了眼珠簾,在寢屋的圓桌旁落座,“就在這兒。”
“是。”
沈妙言從隔間裡蹭出來,語氣比下午時要緩和不少,“你們商量好作戰計劃了?”
“嗯。”君天瀾拉過她的手,把她拉到身旁凳子上坐下,溫熱的大掌輕輕覆到她的肚子上。
“聽說燕虛用兵如神,你打算如何對付他?”沈妙言好奇。
君天瀾薄脣微勾,“軍事機密,無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