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四哥變成什麼樣,我都喜歡。
軟軟糯糯的話,像一束光,照進君天瀾黑暗封凍的心。
那麼溫暖……
他忍不住緊緊箍住懷中姑娘的腰,鳳眸中含着滿滿的期待:“當真?”
女孩兒傲嬌地別過臉:“當真!”
寢屋中寂靜良久,君天瀾握住她的小手,讓她的掌心覆在那張暗金雕花面具上。
他引着她的手指,雙眼眨也不眨地直視她的眼睛,一點點,慢慢摘掉那張面具。
窗戶的黑夜蔓延不見邊際,只有一盞盞紅縐紗風燈在遠處散發出團團朦朧光暈。
暗金面具被摘了下來。
男人右臉完美到無可挑剔,彷彿是上天最得意的雕刻品。
而左臉——
無數火燒後的傷疤縱橫交錯,遍佈在那半張臉上。
翻開的皮肉早已結成疤,猙獰扭曲,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魔,看起來陰森恐怖,令人畏懼。
君天瀾盯着沈妙言,她的眸中起初閃過害怕,緊接着便是鋪天蓋地的心疼。
再然後,那眼圈漸漸紅了,晶瑩的眼淚順着下巴掉落,一顆一顆,打溼了他的衣襟。
她顫顫伸出手,緩緩摩挲過那半張臉,最後泣不成聲地抱住他,哭得悲切。
男人的大掌輕輕撫摸她的頭髮,聲音清涼:“妙妙嫌棄我嗎?”
沈妙言嗚嗚咽咽地哭泣,因爲傷心至極,所以根本不曾聽見他的問話。
君天瀾慢慢垂下眼簾,遮住了瞳眸的黯淡。
良久後,沈妙言忽然捧住他的臉,雙眼紅腫得像是核桃:“四哥,你疼不疼?”
君天瀾怔了怔,沒料到她會問這個。
沈妙言見他不說話,頓時哭得更加厲害,她拼命去親吻那半張殘毀的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的聲音早已破碎顫抖得沒了調,眼淚滴落在傷疤上,明明是冰涼的,君天瀾卻覺得無比灼熱。
他感受着懷中小姑娘的戰慄與悔恨,心中的某道枷鎖,悄然解開。
捫心自問,他真的恨過她嗎?
即便她背叛他、傷害他,可他在心底,仍舊將她當做世上最珍貴的寶貝。
只要她回頭,他就會張開手臂,迎接她的歸來。
她是他的太陽,從來到他身邊的那一刻起,就照亮了他那黑暗慘淡的人生。
君天瀾閉上雙眼,將沈妙言抱在懷中,抱得那麼緊,像是要把她深深揉進他的骨血裡。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報復她的心。
他從一開始,就只想把她從韓敘之手中奪回來,放在身邊好好疼寵。
他想用行動告訴她,他並不比韓敘之差。
女孩兒還在拼命親吻他被燒燬的面頰,他單手捧住她的小臉,輕輕爲她擦拭掉淚花,聲音低而輕緩:“我等待的,從不是一句對不起。”
沈妙言透過朦朧淚眼,錯愕地凝視着他。
君天瀾低頭覆上她的脣瓣:“而是……”
而是,我愛你。
那張猙獰可怖的面容,在燈火下變得柔情似水,沈妙言並未閉眼,只癡癡凝視他那雙眼眸。
四哥從前說過,再好看的外貌也不過是張皮囊。
比皮囊更重要的,是裡面包裹的那顆心。
她盯着那雙點漆鳳眸,在這一刻無比清晰地察覺到,這個男人心裡的角角落落都是她,點點滴滴都是她。
淚水再度翻涌。
君天瀾輕輕撫摸她的長髮:“兩年。給我兩年時間,我把大周江山,盡數送到你面前。”
“誰稀罕你的江山!”沈妙言翻了個白眼。
“連我也一起送到你面前,可好?”君天瀾咬着她的耳朵,“許你,六宮無妃。許你,後宮參政。許你……”
“與本王一起,君臨天下。”
沈妙言一怔,隨即起身往自己的小木櫃走:“男人說的話最不可信了!我纔不信!”
君天瀾坐在軟榻上,望着她從木櫃裡搬出錦被攤在地面,小姑娘生得嬌小玲瓏,鑽進被子就只能看見拱起的一小團。
而沈妙言即便藏在被子裡,也能感覺到那注火熱的視線。
她在黑暗中,悄悄紅了臉。
君天瀾偏頭望向窗外,窗外仍舊是沉沉不見五指的黑夜。
燈籠的薄光照不穿無邊無際的黑暗,可那並沒有關係。
他的身邊,早已有了一個隨時溫暖他的太陽。
他起身,揭起燈罩,輕輕吹熄了燭火。
……
翌日,東邊兒剛泛出一點魚肚白,寢屋的門就被人急促敲響:“王爺,醒醒,王爺!顧公子出事了!”
是顧明的聲音。
沈妙言睡意全消,在被子裡陡然睜開眼,就聽見拔步牀上起了動靜,那人穿了衣袍和靴履,匆匆朝外走去:“欽原怎麼了?”
似是怕驚醒她,雕扇被輕輕合上,兩人一邊說着什麼,一邊腳步急促地走遠。
沈妙言猛地掀開被子坐起身,顧欽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