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欽原下意識地想抽回手臂,只是低頭望向她的眉眼時,卻看見冬陽跳躍在她的眼睫上,她笑彎了眉眼,酒窩淺淺,看起來溫順又可愛。
抽回一半的手臂,又輕輕放下。
男人的脣角,不動聲色地彎起。
這種被小啞巴歡喜的感覺,似乎……
還不錯?
而幾個萌寶一路避開巡城士兵,頂着竹筐溜到城門前,卻見城門口警戒森嚴,他們怕是根本出不去。
魏化雨提議沿着城牆轉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幾個小包子連忙行動起來。
繞了半個時辰,鰩鰩眼尖,一眼看到前方城牆下面有個狗洞,忙拉住魏化雨的衣袖:“太子哥哥,咱們可以從那兒鑽出去!”
花思慕忙豎起大拇指誇讚:“哇,鰩鰩小公主真是好眼力!”
鰩鰩靦腆:“哪裡,思慕哥哥過譽了……”
衆人走到狗洞邊兒,君念語率先鑽了出去,花思慕緊隨其後。
魏化雨揉了揉鰩鰩的小腦袋,挑眉道:“這輩子,你哥哥我還是頭一次鑽狗洞。”
鰩鰩朝他扮了個鬼臉。
魏化雨撩起袍擺,一本正經、四平八穩地鑽了出去。
鰩鰩歪着小腦袋從背後看他,這廝還真是講究體面,便是鑽狗洞,也要鑽的與旁人不一樣。
她自個兒倒是無所謂,很靈活地就鑽了出去。
於是牆裡面,便只剩下魏千金。
肉嘟嘟的小姑娘艱難地鑽出小腦袋,肩膀處卻卡得緊。
花思慕抱臂:“怕是鑽不出來吧?”
君念語:“未必。”
花思慕掂了掂荷包:“我賭二兩銀子,她鑽不出來!”
君念語:“三兩,鑽得出來。”
魏化雨:“呵,幼稚。五兩,鑽得出來。”
魏千金:“……”
好想哭哦,誰來幫她?
結果,魏千金果真鑽不出來,還是鰩鰩和魏化雨扯着她的手,愣是把她給拽了出來。
鰩鰩仔細給她拍乾淨衣裳,“千金,你要少吃點,女孩子家家的,瘦瘦的纔好看呢。”
她對女子美容頗有一番心得,將來是要立志寫一本美麗秘笈,給全天下的姑娘帶來美麗的。
魏千金委屈:“我孃親整天叫小廚房燉好吃的給我吃,我能不胖嘛。”
幾個奶包子邊說邊離開了京城,根據君念語的猜測,一路往棉城方向而去,全然把他們離開後引起的京城騷亂拋諸身後。
山水之間的棉城,安寧而祥和。
正是倦鳥投林、暮色四合的時候,天空落了絨絨細雪,山腰與山腳下,家家戶戶炊煙裊裊,笑語歡聲。
木屋的小廚房裡,沈妙言雙手捧腮,前前後後寸步不離地跟着君天瀾,“好香好香!四哥的手藝真好!”
君天瀾繫着圍裙,俯身從爐子上燉着的鐵鍋裡,舀了一勺湯,凝神細嘗。
沈妙言巴巴兒地望着他,“好喝嗎?”
君天瀾沒說話,又添了半勺鹽進去。
沈妙言揉着臉蛋,忍不住偷窺他的側臉。
這傢伙無論是讀書練字,還是處理政事,都嚴肅得要命。
如今便連做個魚頭湯,都要擺出一番威嚴赫赫的冷漠表情!
也得虧她瞭解他,否則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在幹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君天瀾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淡淡道:“老子有言,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天下的難事,都是由簡單的小事構成。天下的大事,都是由細小的事所構成。小事都做不好的人,又如何做大事?”
“嘖,”沈妙言嫌棄,“四哥竟然在我面前自稱老子,臉皮真厚!你的修養都去哪兒啦!”
君天瀾:“……”
他忍了又忍,終究沒忍住,“那句話,是寫《道德經》的那個老子所言。”
沈妙言:“……哦。”
君天瀾把一鍋魚頭豆腐湯端上實木圓桌,揭開蓋子,魚香四溢。
魚湯奶白.濃.稠,冒着熱騰騰的香氣,大魚頭臥在雪白的豆腐上,上面還灑着一把調味的碧綠香菜。
沈妙言垂涎三尺,先舀了一碗湯,魚湯入口醇厚濃香,魚鮮味兒溢到脣齒之間,好喝的令她不顧燙嘴,很快就喝光了一碗湯。
冬天的黃昏,北風呼嘯,在山腳下暖融融的木屋子裡,喝一碗熱乎乎的魚頭豆腐湯,是極妙的事兒。
君天瀾拿了一碗蝦仁豆豉醬出來,親自夾了塊豆腐,蘸了蘸那濃醬,才放到沈妙言面前的碟子裡,“嚐嚐。”
沈妙言夾不起來豆腐,乾脆低頭把小嘴湊到碟子上,吭哧吭哧地用筷子將豆腐往嘴裡推。
君天瀾忍住笑,“好吃否?”
“好吃!”沈妙言驚呼,忙拿了調羹舀起塊豆腐,往那醬料裡滾了滾。
豆腐略有些燙嘴,豆白的顏色,豆香十分地道,入口極爲嫩滑。
外面滾了圈麻褐色的鮮辣醬,在原本的豆味兒上又添了幾分鮮辣。
醬香融入豆腐中,便是塊極便宜的豆腐,在這樣的冬夜裡,也着實令人回味無窮。
“今兒去街上時,沒見有賣雞的。等明日我去山裡,獵一隻野雞給你補身子。”
君天瀾說着,給她盛了碗米飯。
沈妙言全然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狀態,聞言笑道:“夫君這樣寵我,沒得把我慣壞了,越發的好吃懶做。”
君天瀾看了她一眼,薄脣微微揚起,嗓音沉穩磁性:“慣壞了總有我養着,擔心什麼?”
沈妙言坐在燈火下,隔着桌子望他,眉眼都笑彎了。
恍惚之中,彷彿他們果真是住在棉城的一對夫妻。
日子雖然平凡,卻很溫馨幸福。
這是一種能夠摸得着的,踏實的幸福。
入夜之後,外頭的風雪漸漸大了。
寢屋很小,燒着一盆猩紅炭火。
沈妙言坐在小矮凳上,拿火鉗架在炭火上烤糯米餈粑吃。
偶爾擡起頭,就看見她的男人坐在牀沿上,正聚精會神地看書。
她很快把餈粑外殼烤得金黃,小心翼翼用厚紙包着捧起來,等到不那麼太燙手,才跑到君天瀾身邊坐了,“四哥!”
“嗯?”
她拿胳膊肘捅了捅君天瀾,“吃餈粑。咱們分着吃吧!”
君天瀾掌心生着薄繭,不怕燙,於是握住餈粑兩端,往中間一折。
餈粑外殼烤得酥脆金黃,可內裡卻是烤得幾乎快要融化的雪白糯米餈肉,是很不容易弄斷的。
君天瀾皺眉,正要拿匕首來,沈妙言忽而按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