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8-10-31 20:55:32字數:3039
“按住她!”
裴謝堂剛一動,祁蒙就是一聲斷喝。
話音未落,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高行止臉色蒼白的進來,手中端着的酸梅果子頓時滾了一地,立即就奔赴牀邊,幫着穆元思按住了裴謝堂。裴謝堂身體弓了起來,一雙眼睛大大的睜着,彷彿被劇痛淹沒了一般,叫了一聲之後,連喊都喊不出來。
祁蒙死死的按住手中的紗布,生怕被裴謝堂掙脫。
但眼前之人卻有着錚錚鐵骨,只猝不及防的叫了那一聲之後,便死死的咬着牙關,不再用力掙扎想要掙脫,只額頭上的青筋鼓鼓囊囊的,似乎要衝破皮肉爆裂開來。
“放鬆,放鬆!”祁蒙大聲喊:“王妃,不要咬牙,小心舌頭!”
裴謝堂意識已被完全痛醒,聞言眼珠子轉過來看了看她,當真點了點頭,湍急的喘着氣,卻慢慢鬆開了牙關。
祁蒙手疾眼快,將一團軟布塞到她嘴巴里,這才鬆了口氣。
沾了滾燙的夜明砂的紗布足足在裴謝堂的傷口上敷了一炷香時間,才終於被祁蒙拿走。紗布之下的艾草早就被熱氣薰得熟透了一般,變成了黑色的一片片,背面全是裴謝堂的血。祁蒙小心的將艾草清理下來,幾人立即瞧見裴謝堂的大臂已是一片紅腫。
她皮膚又嫩,方纔夜明砂幾乎滾燙,將她的皮膚燙傷了。
“不用管。”祁蒙咬牙:“燙傷容易處理,拔毒纔是第一要事。”
可看着這樣的傷勢,就好比一把刀子在心窩裡轉着,高行止和祁蒙均是眼中含淚,祁蒙不敢再看,高行止則啞聲問:“老謝,很疼吧?”
“不疼。”裴謝堂哆嗦着撒謊。
她甚至還扯出一個幾乎扭曲的笑:“你別怕,沒什麼大不了的,想想我從前在戰場上,什麼樣的傷沒受過?那一次咱們去太湖被人追殺,我不也中毒了嗎?最好還是好了,我個人福大命大,上天暫時還不肯來收我。”
“不要說話了,我求你,你不要說話了!”高行止見她明明疼得抽氣,卻還強忍着寬慰自己,終於崩潰般的喊了起來。
裴謝堂撇了撇嘴:“好吧,我不說了。”
祁蒙又烤了夜明砂,過來在她的傷口上放艾草,裴謝堂忍不住顫了顫,下意識的握緊了身側高行止的手:“來吧。”
“王妃。”
祁蒙的手抖啊抖,看着裴謝堂滿頭是汗,一時間還真下不去手。
在一邊的穆元思看不過去,從她手中接了過來,學着她方纔的樣子按在了裴謝堂的傷口上。裴謝堂又是疼得一抽,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高行止着急之下,百忙之中來不及將軟布塞過去,反而伸出了自己的手掌,伸到了裴謝堂的嘴巴里。
裴謝堂一口咬在他的手上。
白皙的手掌瞬間泛紅,很快沁出了血。裴謝堂緩過一口氣來,將他的手揮開,疼痛讓她說不出一個字,只執着的推開高行止的手,自己拿了軟布塞在自己嘴巴里。
祁蒙瞧見這一幕,哇的一聲就哭了。
“你別哭啊,快點來看看這紗布要多久才能移走!”穆元思無比頭大,看着祁蒙淚眼汪汪,有點沒招的喊:“你是醫女啊,你要是慌了,他們怎麼辦?”
“對!”祁蒙擦了擦眼淚:“我不能慌。”
她定了定神,立即上前來接了穆元思的手掌,按住了紗布。只是說着不掉淚,但看着裴謝堂青白如鬼的臉色和被汗溼的頭髮,心中難免覺得一陣酸楚,忍不住默默掉眼淚。
好在這一次拔毒沒有剛剛那麼久,只敷了片刻,祁蒙就拿開了紗布,取了艾草。
裴謝堂的手已紅如硃砂。
祁蒙仔細的瞧着,傷口已經泛白,血液凝固,並沒有再繼續流血,稍稍感到寬慰。快速的擦乾眼淚,她取出銀針,在裴謝堂的肩膀上紮了一針。裴謝堂哎呀了一聲,祁蒙立即大喜:“好啦,有知覺啦!”
“早就有知覺啦,再沒有知覺,我就疼死了。”裴謝堂氣若游絲的回答。
能貧嘴,就有救!
祁蒙跳起來,吩咐穆元思和高行止:“高公子,讓人將熱水端進來,放滿了浴桶,再拿一些燒酒過來,倒在熱水裡。穆公子,藥抓來了,勞煩你就在這裡煎一副藥,煎一炷香就好,煎好之後叫我一聲。”
兩人立即行動起來。
“高公子,抱王妃過去。”熱水放了,燒酒倒了,祁蒙忙示意高行止抱起裴謝堂,跟着她轉入了屏風後,放入浴桶裡:“你出去吧,我來守着王妃。”
高行止點點頭,見裴謝堂入了水後,姣好的軀體畢露,確實該避嫌,便轉身出去。
裴謝堂坐在浴桶中,只覺得熱氣騰騰,酒香撲鼻,薰得她一陣頭暈目眩,受傷的手搭在浴桶外,已經不木了,但疼得厲害,精神頭雖然不好,但總歸是清醒的,勉強提起興致問祁蒙:“你這是什麼解毒辦法,用酒泡澡還能治病啊?”
“王妃身體半邊僵硬,需要活血。”祁蒙低聲說。
裴謝堂哦了一聲:“難怪我覺得熱血沸騰。”
祁蒙橫了她一眼,似嗔怪又似無奈:“一會兒還要喝藥,那藥喝下去,你會覺得學沸騰得更快。”
“哦?”裴謝堂又哦了一聲,只是這一次是帶着好奇。
祁蒙不答,專注的用熱水搓揉着她的軀體,直搓得裴謝堂全身發紅。
“藥好了。”半晌,穆元思在外面說:“祁……祁醫女,你來拿吧。”
祁蒙轉身出去,穆元思神色有點異樣的看着她:“這藥是什麼配方,怎麼這湯汁是紅的,還有一股子嗆鼻子的味道?”
“裡面加了辣椒。”祁蒙回了一句,匆匆捧着藥進了後面。
穆元思面容呆滯的看着她的背影:“我長見識了,辣椒也可以入藥。”
裴謝堂喝了一口那藥,立即被辣出了眼淚,伸出舌頭大口大口的吸風,不斷的用沒受傷的左手在嘴巴邊扇風:“辣,好辣,快辣死我了!”
祁蒙早有準備,將方纔出去拿回來的蜜餞果子端過來,放在裴謝堂跟前:“一口喝完,含一顆果子在嘴巴里,咬破不吞下去,很快就不辣了。”
裴謝堂依言而行,很快驚喜的笑道:“當真不辣!”
祁蒙但笑不語。
裴謝堂喝了藥,沒多久,就覺得渾身好似在火裡一般,熱得她坐不住。本身泡澡水就是熱的,裡面還加了酒精,再喝這麼一碗熱辣辣的藥,內外皆是一團火,沒多久就熱得裴謝堂饅頭都是汗,順着她的下巴一滴滴的滴了下來,好幾次忍不住想要站起,最後都全拼毅力又按住不動。
等了好半天,終於聽到天籟之音:“好啦,可以出來了。”
裴謝堂立即撐着邊緣從浴桶裡竄了起來。
一動,她就是一愣:“嗯?我好了?”
祁蒙將大大的袍子丟給她,見狀終於鬆了口氣:“毒是沒事了,但手臂上的外傷還是要痛很久的。解一日僵的毒最麻煩的就是外傷受了刺激,久久不會癒合,癒合之後還會留下一個難看的疤痕。不過,性命是沒有大礙,王妃可以放心。”
裴謝堂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外圍一條人影風一般的閃了進來。
沒等她反應,已被人一把摟在了懷中。
高行止的氣息撲面而來:“嚇死我了。”
就是這間屋子這間牀的底下,高行止藏着的那個秘密已經被她發現,此時安全,一見到這個人,腦中立即就想起那一件件物品和一樁樁舊事來,裴謝堂竟無法再喜歡他突然的擁抱,下意識的推開了高行止。
“你才嚇死我。”做了之後,又覺尷尬無比,裴謝堂假裝整理自己的衣衫,目光仍舊兇狠:“好端端的去應個酬,怎麼差點把命都搭進去了?”
高行止沒發現她的異樣,雙眸水潤的看着她,定了定心,纔回復原來的狀態。
他噗嗤一笑:“一時大意,打不過人家。”
“太子親信?”
“嗯……”
祁蒙見裴謝堂已無大礙,又同高行止一副問罪的形態,越發放了心。
能發火,是真大好啦!
從前高行止也總來同裴謝堂見面,哪怕裴謝堂做了王妃後,這兩人還是經常這般聚頭說話,祁蒙見怪不怪的收拾自己的東西出了房門,一擡頭,見穆元思傻呆呆的站在屋子裡,不知該怎麼辦的模樣,想也沒想的上前拽了他一把,將穆元思拖出了那間屋子。
“你幹嘛?”穆元思不解。
祁蒙更不解:“你看不出來,高公子跟王妃有話要說?”
“王妃是有夫之婦吧?”穆元思倒抽了一口冷氣。
祁蒙怒瞪他:“你想什麼呢,我們王妃是清白女子,可不是什麼水性楊花的人!”
她越想越氣,竟不想再理穆元思,掉頭就走。只那小模樣着實委屈得很,又一副想說不敢說的吞吞吐吐模樣,讓人格外揪心。
穆元思一愣,腦中閃過一個場景,忽然轉身追上她:“我想起來了,你是上次我在郊外遇到的那個醫女!”
祁蒙見他真想起來了,臉頓時就紅了一片,匆匆低下頭去:“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