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洗衣裳的楊媽停下手裡的活扭頭看向周景琅,揚起一個憨厚的笑容道:“蓮子去酒坊了,說你若是醒了就去學館,不必找她,她忙完了就回來。”
周景琅張張嘴脣,最終還是“嗯”了一聲,揣了一肚子焦急悶頭回屋洗漱。
似乎媳婦說過還有半個月時間可以做準備,媳婦已經有主意了嗎?
周景琅心裡五味雜陳好不復雜,匆匆洗漱吃了兩口早飯,便趕往周氏學館。
周氏學館剛剛成立不到一個月,還有很多雜事要張羅。
周景琅作爲周氏學館的大東家,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一番事業了。
若不是昨晚紀蓮子爆出京城有人來抓她,周景琅的小日子還是很幸福的。
可惜周景琅並不知道,不久之後,他就會被迫離開這剛剛開始的紅火小日子,奔赴京城那個大漩渦。
紀蓮子開始安排手頭的生意,慢慢將酒坊的業務轉到許驚風與韋靈芝夫妻手裡。
原本這酒坊的生意許驚風就是大股東,既然紀蓮子要詐死轉到暗處,那麼明處的生意就有許驚風夫妻倆接手。
週二伯孃的身子漸漸好轉,已經能下牀走走了。
二伯孃聽了心尖愛孫週三貴的勸告,又得知週三貴在紀蓮子的酒坊做了管事,心裡對紀蓮子的嫉恨也就淡了。
經過這一死一生的折磨,二伯孃也想開了。
再者說,紀蓮子幫着他們家還了那一百兩銀子的藥錢,二伯孃心裡也承紀蓮子的情,就是還有點彆扭罷了。
週二伯的身子已經養好了,可以下地乾點輕活。
老頭子對周景琅與紀蓮子夫妻倆心裡是感激的,見媳婦不再恨紀蓮子,提着的心也算是放下肚。
家裡的日子都靠着紀蓮子過活,還有什麼理由繼續找紀蓮子麻煩?
從此,周家人算是都對紀蓮子服氣了。
當然,周大伯家仍是有人嫉恨紀蓮子,但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了。
在紀蓮子大力安排酒坊生意與點心鋪生意的時候,週三貴敏感的感覺到紀蓮子似乎像是在安排後事。
但週三貴聰明的很,並沒有明面上
找紀蓮子詢問,而是找機會試探紀蓮子。
紀蓮子也在暗中觀察週三貴的反應,見週三貴找上門來,心裡很是滿意。
於是,紀蓮子抽了個空,與週三貴密談了一下午,之後週三貴還如往日那般管着酒坊釀酒,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同。
旁人都不着急,最是着急的就是周景琅。
紀蓮子知道不跟周景琅交個底,周景琅定然不會罷休,便在一個烏雲密佈的夜晚,在夫妻倆的被窩裡,紀蓮子告訴周景琅一件事。
“景琅,你可知道諸葛懿爲何要拿走孃的玉墜?”黑暗的牀榻中,紀蓮子輕輕撫摸着周景琅的臉頰低聲說。
周景琅一愣,“怎麼忽然說起諸葛懿?”
他不是傻子,當初諸葛懿拿走了他孃的玉墜,他心裡就一直不安。
後來他跟紀蓮子說起過諸葛懿爲何要拿走孃的遺物,紀蓮子也就是含糊不清的糊弄過去。
如今紀蓮子在這個緊要關頭再次提起,難道說……他那個傻娘還跟瑾王有什麼關係?
“景琅,瑾王是你嫡親的外公啊。”紀蓮子溫軟的聲音傳入周景琅耳朵裡,就如一道晴空霹靂,把周景琅劈懵了。
京城傳來喜訊,張越考中進士,在京城等待殿試。
地裡的冬小麥也在等待成熟,百姓們安居樂業,小日子過得很有盼頭。
紀蓮子的醉千里酒坊,接了幾單大生意,是緊挨着池州的宣州與坪州。
醉千里酒坊的酒正式邁出了池州。
一切都顯得風平浪靜,欣欣向榮,然而沒多少人能發現,許驚風夫妻與周景琅時常在揹着人的時候露出凝重與憂心的神色。
紀蓮子倒是一點都不着急,不緊不慢的安排生意與後路。
秦默很是殷勤,一有空就黏着紀蓮子,這讓周景琅很是憋悶。
四月上旬,京中傳來消息,張越高中二甲進士,官任桐城知縣。
與此同時,池州知府衛國立升官,官任戶部侍郎,攜全家進京。
林修懷作爲衛國立的嫡系,也升官了,接了衛國立的班做了池州知府。
這一連串的好消息轟動了整個池州,連鎖反應從池州城一路轟到周家村與張家村。
然而這個好消息卻沒能讓周景琅與紀蓮子這對夫妻樂一樂,因爲夫妻倆分兩路前往宣州與坪州送酒去了。
而他們這一去,就沒能再回來。
已是立夏的天氣,白日裡已經有些熱,坐在馬車裡的紀蓮子整天盼着下雨。
馬車前面是連着五輛獨輪車,每輛獨輪車上都結實的捆着四大缸酒,這些酒都是兌了水的,毀了也不要緊。
車隊兩邊是護送人馬,這些人馬裡有曹老大手下的兄弟與僱來的鏢師。
當然,鏢師主要保護紀蓮子,而那些曹老大手下的兄弟,則是一些心懷鬼胎的奸細與棄子。
這趟送酒可是有來無回,紀蓮子可舍不的拿自己的班底出來毀。
至於鏢師嘛,紀蓮子已經交代過了,打不過就先保命跑。
這些鏢師是秦默介紹的一家鏢局,跟着紀蓮子護送的鏢頭叫項鵬,武功算是江湖上的二流高手,人很義氣。
項鵬帶着十個鏢師護在紀蓮子與車隊旁,這十個鏢師都不是什麼好鳥。
因爲紀蓮子這趟鏢給的鏢錢豐厚,這十個鏢師都用了點不光彩的手段才搶來這趟活計。
在項鵬嘴裡說來,死了也就死了。
紀蓮子這趟送酒可花了不少心思,隨她一道出來的人,都是死了也不可惜的,就算是活着回去,也得不了好下場。
而周景琅那一路人,卻都是精挑細選的,主要保住周景琅的命。
紀蓮子並不知道,這次來抓她殺她的人馬裡,有沒有朝周景琅下手的。
她倒是希望,瑾王將周景琅的身份保密到位,別讓襄王與太后知道有周景琅這麼個瑾王外孫。
想來以諸葛懿的能耐,該是能瞞住的吧。
這次分別,會有多久呢?
紀蓮子得不到答案。
她甚至不知道,將來她與周景琅是否還有重聚的機會。
但是爲了家人,爲了親人,爲了依靠她吃飯的那些兄弟朋友,她必須這麼做!
一切的希望,都寄託在小蘿蔔長大之後,能夠掌權之後。
希望那時候,小蘿蔔沒有忘了她這個小姨,還能保有一份良心。
希望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