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瀟瀟離開公司前往施工工地,在工地轉了一圈又跑建材市場,她打算用一款青石板來鋪進門的入戶花園的地面,跑了幾個市場她都未挑到滿意的青石板。
因爲大部分青石板都是用來鋪人行道,質地相對粗糙,就家裝來說並不太適合。
她希望能找到一款細膩中帶着粗狂的青石板,營造大戶人家庭院深深的感覺。
建材市場太大,葉瀟瀟一家店挨着一家店的轉進轉出,沒多久便疲憊不堪,特別是穿着高跟鞋的腳,痛得好像不屬於她。
找了個椅子作者休息,葉瀟瀟的電話響了起來,看來電是齊慕槿,她立刻接聽:“媽……”
“瀟瀟,瀟瀟……我看到他了……”
因爲太過激動,太過悲憤,齊慕槿的聲音帶出了哭腔。
“哪個他?”難道是……
葉瀟瀟不敢妄加揣測,等着齊慕槿給答案。
“你爸爸……真的是他……我以爲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了……”齊慕槿不能自抑,痛哭出聲,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始終放不下他。
“媽,你現在在哪裡,我馬上過去!”葉瀟瀟瞬間忘了腳痛,霍的站起身,朝停車場大步流星的走去。
“我在世紀洲酒店門口……剛剛,我看到他進去了……還沒出來……”
“你等我!”
葉瀟瀟說完便踩着十釐米的高跟鞋飛奔起來,齊慕槿是難過,她是心急,很想知道自己的父親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待葉瀟瀟駕車到達世紀洲酒店,遠遠就看到齊慕槿在門口焦急的來回踱步,把車停在臨時車位,葉瀟瀟快步過去,同樣焦急的問:“他走了沒有?”
“沒有,進去了一直沒出來。”因爲緊張齊慕槿的手不停的顫抖,她抓住葉瀟瀟的胳膊:“我們進去吧!”
“好。”葉瀟瀟拍了拍齊慕槿的手,示意她不要緊張。
而齊慕槿哭紅的眼睛流露出更爲慌張的神色,她甚至緊張得忘了呼吸。
“他會不會不認識我了,我看起來怎麼樣,是不是很老?”齊慕槿對着酒店牆面的裝飾鏡整理頭髮和衣服,不停的詢問葉瀟瀟的意見:“我是不是塗點兒口紅,臉色看起來會不會太蒼白了,怎麼辦,怎麼辦,應該做個面膜再出門,我的皮膚好乾……”
“媽,別這麼緊張,你看起來很好,年輕漂亮,根本不用刻意打扮。”葉瀟瀟給予齊慕槿鼓勵的微笑:“我們就在這裡等還是去問問,不過前臺應該不會告訴我們住客的信息……怎麼辦呢,萬一他一時半會兒不出來怎麼辦,我們總不能一直這樣等下去……”
葉瀟瀟突然想起齊振楠,這家酒店是他父親的產業,他應該有辦法,葉瀟瀟連忙撥通齊振楠的電話讓他幫忙,齊慕槿將令她魂牽夢縈多年的名字告訴了他,心潮澎湃的等待消息。
很快,齊振楠將酒店客房部反饋的信息告訴葉瀟瀟,酒店並沒有齊慕槿所說的住客登記入住。
“怎麼會沒有,我明明看到他進去了……”齊慕槿失神的喃喃自語,臉上已經流露出崩潰的表情。
葉瀟瀟連忙拍她的後背,柔聲安慰:“媽,你別急,也許是過來吃飯或者是辦事,要不然我們就在這裡等,既然他沒有登記入住,肯定待不了多久,你說是不是?”
“對,我們就在這裡等。”齊慕槿忙不迭的點頭,她一定要問一問他,拋棄她們母女,這麼多年難道不內疚嗎?
她一定要問清楚,以償多年的夙願。
“我們去那邊坐。”葉瀟瀟拉着齊慕槿到大堂一側的休息區落座,很快有服務生給她們端來茶水。
齊慕槿抿了一口香茶,說:“酒店的服務不錯。”
“是啊。”葉瀟瀟點點頭,撲鼻的茶香讓她身心放鬆,目光似紅外線掃描儀一般將來來往往的人統統掃視了一遍,她忍不住在心底猜測,她的親生父親究竟是個怎樣的人,能讓媽媽魂牽夢縈這麼多年,一定非常的優秀。
“瀟瀟,你和振楠打算怎麼辦?”沉默了片刻,齊慕槿問出了這個在腦海中盤旋了許久的問題。
“不知道。”葉瀟瀟無所謂的搖了搖頭:“走一步看一步吧,計劃不如變化快。”
她現在最想的是把心心接到身邊照顧,彌補她虧欠多年的母愛。
“唉……”齊慕槿嘆了口氣:“以前看你和振楠那麼好,沒想到現在……”
“媽,以前的事就不要說了,誰能想到以後會怎麼樣。”葉瀟瀟側頭看到一個衣冠瀟瀟的中年人走出電梯,連忙問齊慕槿:“是他嗎,電梯門口的那個男人?”
齊慕槿順着葉瀟瀟的目光看過去,搖頭道:“不是……以前他高高的,瘦瘦的,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他是不是也長胖了。”
“現在生活條件好了,多少都會胖一點兒。”
葉瀟瀟一連讓齊慕槿看了好幾個和她年紀差不多的中年男人,她都說不是,葉瀟瀟的心情急切起來,迫不及待的想立刻見到那個人。
臨近中午,葉瀟瀟接到齊振楠的電話。
“你們還在酒店麼?”
“還在。”葉瀟瀟語氣頗有些低落,等了幾個小時,始終不見那個人。
“好,等我過去,馬上到。”齊振楠掛斷電話便匆忙離開事務所,前往酒店。
在酒店大堂,齊振楠見到了忐忑不安的葉瀟瀟和齊慕槿:“吃飯把,在這裡等也不是辦法。”
齊慕槿想也不想的拒絕:“你們去吃吧,我就在這裡等。”
她擔心一走開那個人也走了,已經等了這麼久,也不在乎多等這麼一會兒。
“我們去二樓吃,那個位置可以看到門口,不會有遺漏。”齊慕槿順着齊振楠手指的方向,正是大門的上方,來來往往的人都會從那裡走過,她終於點了頭:“好。”
齊慕槿密切注意着門口,走上二樓落座,目光始終不曾從門口移開。
“媽,點菜吧!”葉瀟瀟將點餐的ipad遞給齊慕槿,她擺擺手:“你點吧,我隨便吃什麼都可以。”
她要盯着來往的人,沒工夫點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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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吃得並不輕鬆,齊慕槿吃一口又望一眼樓下,吃一口望一眼樓下,唯恐有遺漏。
當她嚐了一口清蒸鱸魚,整個人像被觸電般的顫抖。
這個味道……正是記憶中的味道,很特別……這二十多年從未吃到過……
是你嗎?
“媽,你怎麼了?”葉瀟瀟不解的看着捂着嘴默默淌淚的齊慕槿,猜測道:“咬舌頭了?”
齊慕槿反手擦乾眼淚,指着面前的清蒸鱸魚說:“你爸爸……他……做的鱸魚就是這個味道……他說是他自創的……”
聞言,葉瀟瀟連忙夾了一塊鱸魚嚐了嚐,味道很好吃,但她沒嚐出有什麼特別。
“他用薄荷代替魚腥草,還有醃製魚的時候他用蝦醬不用醬油,魚肉吃起來會有一點點的甘甜,同時更加入味兒。”
經齊慕槿提醒,葉瀟瀟這才發現確實是這樣,但這些烹飪方法並不是什麼獨門絕技,學起來也容易,她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齊振楠叫來經理,讓他把做清蒸鱸魚的廚師請出來。
“啪嗒。”因爲過度緊張,齊慕槿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她的手在顫抖,一顆心隨餐廳經理而去,伸長了脖子翹首以盼。
“媽,別緊張,放鬆。”葉瀟瀟握緊她的手,不斷的給她打氣,安慰她。
齊慕槿衝葉瀟瀟擠出一抹晦澀的微笑:“我不緊張。”
還說不緊張,手抖成這樣了,葉瀟瀟並未點破,回以瞭然的笑,她從齊慕槿的眼中看到了纏綿的情意和忐忑的彷徨,卻未見絲毫的恨,原來愛一個人就算被拋棄也始終無法忘懷那份愛,因爲太愛,所以恨不起來。
不多時,經理帶着廚師出來,齊慕槿看到那張年輕的臉瞬間泄了氣,喃喃道:“不是他,不是他……”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相對於齊慕槿的失望,葉瀟瀟則平靜許多。
齊慕槿仍不死心,問道:“小夥子,是誰教你用蝦醬醃魚?”
“現在不都是用蝦醬醃魚嗎?”年輕的廚師反問。
“哦。”齊慕槿失望極了,憂傷的看着面前的清蒸鱸魚,不再說話。
齊振楠付了廚師小費遣他回廚房。
“難道是我看錯了?”齊慕槿食不知味,放下筷子,手撐着頭,眼睛死死盯着門口,開始懷疑自己。
實際上,她曾經看錯過很多次,每次都是自己嚇自己。
葉瀟瀟和齊振楠對視了一眼,都沒有說話,默默的陪着齊慕槿感傷。
午餐之後,葉瀟瀟要去裝修工地,齊慕槿要在酒店繼續等,就算是看錯,她也要給自己一個死心的理由。
走出酒店齊振楠對葉瀟瀟說:“心心希望你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
“不了。”葉瀟瀟抿抿脣,認真的看着齊振楠:“我打算搬到市中心的公寓,以後心心一三五跟着你,二四六七跟着我,你沒有意見吧?”
齊振楠不敢苟同:“這樣真的好嗎?”
把一個家拆成兩半,家不成家。
“我覺得還不錯,我希望你能明白,心心纔是我最重要的人。”葉瀟瀟說完便衝齊振楠揮了揮手,徑直朝不遠處的車走去,她沒有回頭,但她知道齊振楠正定定的看着她,那眼神彷彿會將她穿透,看進她的靈魂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