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朝廷說一個厚往薄來,可是這個怎麼叫厚怎麼叫薄,不還是憑咱們一說麼?那些倭人頂不是東西,入貢時,信口開河,把自己進貢的東西說的如何昂貴,朝內大佬們不認得那是什麼,也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說不清價值。想要說對方說謊,自己不知道實價是多少,又怕一不留神引起邊釁或是寒了藩人的心,不合柔遠人的方略,就只好他們說多少是多少。可是一樣,還的時候雖然說是十倍之利,這東西的價格,不也是我們一說麼?所以,對於數倍賜還,奴婢是支持的,如果不數倍賜還,我們去哪裡賺錢……”
妖精……這是個妖精。比起一個煙視媚行的女人,這種外表端莊,看上去正經無比的良家婦女私下勾起人來,效果更不知強出多少。尤其一想到,她竟然是當着她丈夫的面,在和自己勾搭,這更是有一種莫名的衝動,幾乎連賴恩前面說什麼都沒聽清楚。
“上次給您送去的那些瓷器、漆器,還有綢緞,就是要賜給貢使的回禮。不過沒關係,我們再買一批便宜貨,就說是高檔品回賜給他們,他們又有什麼辦法?如果敢不要,那就什麼都沒的拿。”
好一隻三寸金蓮。楊承祖第二次把筷子掉在了地上,趁着機會,卻一把捉住了下面那隻做怪的腳,用力一捏,倒真的是纏的好足。那薛娘子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膽,俏臉一紅,但隨即又笑起來“將軍,你不老實,筷子怎麼總掉,要不要我讓人給你換一雙?來,再喝一杯。”
“夫人海量,佩服佩服。”
“哪裡,我這酒量是不成的,怕是再喝一兩杯,就要醉了。我的酒品可不好,一喝多了,說不定就要做出些舉止失儀的事,老爺該要罰我了。
”
賴恩這時反倒笑起來“沒關係,沒關係。楊將軍不是外人,以後他就是我的恩主,我便是楊將軍門下的奴才。只要主人不怪,你想怎麼樣都可以,我不會怪你的。將軍,您聽我說,咱們這鋪子,主要其實就是做朝貢生意。奴婢負責這市舶司,在哪裡採買回贈之物,就是奴婢一句話的事。至於價格麼……就是按着朝廷的規矩,給他們什麼東西,他們都得按好東西收着。”
“那朝廷江寧織造司那邊的綢緞,或是官窯的東西,又是怎麼個處理?”楊承祖已經不再被動防禦,而是開始主動反擊,與薛夫人在桌下悄悄過起招來。
“那些東西好辦的很,賣了它!這都是好東西,在海外不愁賣,不管是扶桑人,還是佛郎機人,都喜歡那些東西,願意花大價錢買。寧波雖然說只負責倭國朝貢,事實上南洋商人乃至佛郎機商人,也會到寧波來碰運氣。總之只要奴婢點個頭,他們都可以說是倭商,本地的商人,也沒人去揭這個蓋子,大家開心
。”
“我做了這麼大的好事,他們就得有回報。咱們把自己鋪子裡的玩意賣給洋人當回贈,再把好貨委託城中商家代削海外,又是一筆利潤。其實說厚往薄來,每次咱們民間貿易這部分所得的利潤,都比起回贈的財物賺的多。所差的就是這筆錢,到底是該那些海商賺,還是咱們賺。”
“我看,是該朝廷賺!”楊承祖這話剛說完,桌子卻猛的向上挑了一下,杯盤都跟着跳了跳。薛夫人的臉一紅“對不住,我踢了桌子。我說過啊,我的酒品不好,喝多了酒很容易亂來的。你看,我出了這麼多的汗,就是喝多了的徵兆。”
“沒事,只要楊將軍不怪,夫人你繼續就好。”賴恩大度的揮了揮手。
楊承祖這時又道:“比起生意來,我更關心的是安全,如果倭寇騷擾,我們的生意就沒法做了。我在碼頭時看了一下,只看到了無數商船,卻沒看到有什麼戰船。”
“戰船?咱們寧波確實沒什麼戰船。”賴恩一攤手“咱們寧波的水師,就是個空架子,哪來的戰船。畢竟造船要花錢,維護更要花錢,一條戰船造好,就算不打仗,過些年也爛掉了,還要造新的,又要花錢。寧波城裡有不少大商家,可是大家沒誰願意捐錢出來搞水師,朝廷又不撥款,所以咱們寧波水師的戰船早就沒了。不過沒關係,我們有炮臺,還有烽火臺,水面上有魚船,發現倭寇之後報警,就來得及準備交戰。畢竟水面上搶不到東西,倭寇總是要上陸的,等到陸地上再打。”
“你是說,咱們的步兵有把握?”
賴恩猶豫了一陣“大概……應該是有把握吧。奴婢不是武監,不大懂軍事,不過這裡的袁班袁指揮人很不錯,浙江備倭都指揮劉錦這人,也是個能員。聽說能使四十斤的重刀,武藝很有兩下子,總能頂的住吧?再說,咱們城裡有那麼多商人,哪個商人門下不養着些護院或是鏢師。倭寇進城,他們第一個遭殃,所以只要倭寇敢來,這些護衛肯定殺出去拼命,朝廷只要出點錢就行了。這幫人比官軍靠的住。”
楊承祖心內的不安情緒漸漸高漲起來,看來寧波的情形,比他想象的還糟糕。“那這些倭人的事,你查的怎麼樣了?”
“倭人啊……”賴恩正想說什麼,門外忽然走進一名管家,在賴恩身邊嘀咕幾句。賴恩一臉尷尬的賠笑道:“楊將軍實在對不住,有一個要緊的貢使過來,說是有很重要的事,非要找奴婢面談。您看看,這實在是不好推辭……”
“那既然如此,在下告辭,我們改日再聊。”
賴恩連忙施了個禮:“不不,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這裡還有很重要的事,還要向將軍回報,您可走不得。不過那邊也必須得見,您說這可怎麼是好?”
薛氏輕啓朱脣,“老爺,就讓妾身在這裡陪楊將軍吃幾杯,等您回來就好了
。”
賴恩以手加額“沒錯,夫人說的對,你來陪楊將軍一陣,我這裡時間不會太久,跟那貢使說不了幾句,就可以回來。”
“這……似乎不大方便吧。”楊承祖看了看薛氏,見她神色極爲端莊,彷彿確實只是要替丈夫招待客人。可是方纔她的鞋都已被楊承祖拿在了手裡,以纖足只着羅襪,在他的腿上輕輕磨蹭,若是沒了外人,怕是要出火。
“這沒什麼不方便的,您今後就是奴婢的恩主,讓奴婢的娘子陪恩主喝幾杯,是應該的。奴婢去去就回,馬上就會回來。”他說完這話,匆忙的離席而起,跟着管家離開。
待他去的遠的,薛氏臉上的神情,越發的端正起來,彷彿罩了層寒霜。“當着主人的面,就調系主人的妻子,將軍好大的膽子。就不怕我叫起來,大家難看麼?”
“夫人,你講點道理好不好,就算是叫,也該是我叫吧?好端端的把腿踢過來,這算什麼意思?”楊承祖一臉無辜的表示着。他的手向上一託,將那隻蓮鞋託在手中“夫人,我還是幫您把鞋先穿上吧,否則,不成樣子。”
“我說過了,我酒品很差,喝多了以後,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你怕不怕?”
“這種事要怕,也是女人怕,男人沒必要怕了。不過夫人,現在房間裡只有咱們兩個人,你確定要喝多?”
“我確定!我不但今天要喝多,以後我還是要喝多。”薛氏猛的一把抄起眼前的酒壺,卻是對着口一股腦的倒了進去。等一壺酒喝完,隨手將銀壺一丟,伸手解開了上衣的盤扣“寡酒難飲,妾身願爲將軍一舞,以助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