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方大俠武功蓋世,面子大過天,一聽銀子到了,兩邊的人全都收了手。那大漢笑道:“老三,剛纔大哥跟你開玩笑呢,別往心裡去。這樣吧,你那份銀子歸我,小嫂子就歸你困上一困,你可願意?”
那麻老三也連忙笑道:“大哥,你這是說啥呢,咱們自己弟兄,我能動你的女人麼?不過你新納了嬌///娘,是不是這銀子,你就少分一點算了。就當是成親辦酒席,請我們弟兄,一人一碗喜酒。”
外面幾十條大漢,擡着十幾口箱子從外進來。這箱子可不是一般的小木箱,而是大戶人家放衣服的躺櫃。爲首的大漢見了這東西,眉頭一皺“五千兩銀子而已,用的着這麼多大躺櫃?”
那面帶隊的中年漢子磕了個頭“回這位緹騎老爺的話,實在是五千兩銀子太過難湊,就只好找了些綢緞抵數。爲了怕您幾位不高興,綢緞布匹,準備多些,若是按市價算,得有六千多兩呢。那些東西可不比銀子,一個是金貴,二一個它也是佔地方,所以我們這箱子也就格外多些。”
這個時代的布匹綢緞,都是能直接充當一般等價物的,可以用綢緞直接購買物資。那大漢聽說有綢緞布匹,倒也就沒了怒意“正好,給家裡扯些緞子置辦幾件衣裳。還有,如仙這搔貨實在是有味道的很,哪裡能放的過,選幾匹好緞子,爲她做幾身衣裳,她也就安心跟我過日子了。”
他一想到這一節,使了個鐵臂功,將自己的同夥左右一分,自己一馬當先走在第一個。“綢緞布匹,這裡面的花頭多着,你們這些人,最喜歡在裡面做文章,以次充好,甚至用破布葛麻冒充綢緞,也是有的。我得親自看看,免得上當。”
等他來到樓下,見十幾口大箱子放到地上,心內也是陣陣激動。這麼多銀子,慢說是花,連見都沒見過,一想到這些錢即將歸於自己,他的手心裡全是汗,在褲頭上擦了幾把,都沒擦乾淨。見那箱子上掛着鎖,他伸手從後面接了口單刀過來,喊了一聲“開”。
火星四濺。
鎖頭劈開,那刀上也崩了一個豁口。不過這個時候,他哪還顧的上刀,將鐵刀一丟,雙手抓住箱蓋,猛的向上一掀,只盼着看到那白花花的銀子,紅彤彤的綢緞。
箱蓋開處,白光閃動……
迷人眼的,不是白花花的銀子,而是透亮的刀光。
箱子裡早就躺了一個人。
箱蓋一掀開,他左手壓刀柄微起,右手卷刀把微出,起手橫斬如風雲劇嘯而變龍煙吞沒,手中仿雁翎刀制式的繡春柳葉刀劃了一道圓弧,直襲這大漢哽嗓。
那漢子也是曾苦心練過武的,一身少林功夫十分了得,見一刀劈來,卻急忙一個沉腰坐馬,身子儘量向後一仰,只覺得一道寒氣,貼着脖頸處滑過。“有埋伏!”他本想大喊一聲,讓自己這些部下趕緊抄傢伙,可是張了幾次嘴,什麼都沒喊出來。
只覺得被那寒氣滑過之處,漸漸有了痛意,忙用手一抓,觸手冰涼粘膩,卻是抓了一手血。
自己明明閃開了,怎麼還會受傷?他帶着這個疑惑,又是一把,這回的血比上次還多一些,可不等他摸第三把,就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四肢不聽調度,鐵塔般的身子,就那麼堆金山倒玉柱相仿,轟然倒地。
說時遲,那時快。從來人出刀偷襲,到這漢子中刀喪命,前後也不過是須臾之間,其他人沒等看明白,首領已經被砍倒。箱子內根本不是什麼銀子,而是一個英俊瀟灑儀表堂堂的俊後生,手中提了口狹鋒單刀就那麼跳將出來,直如趙子龍單騎救主,又似馬孟起潼關鏖兵,直將這些個匪人看的目瞪口呆。
楊承祖這番計劃,卻來自他當年玩遊戲帝國時代中的一個劇情,蒙古人用這種手段,刺殺了波斯帝國的皇帝,導致對方羣龍無首,自己趁機發兵。、
在遊戲中,承擔這種任務的死士,一擊奏效之後,自己也難免亂刀分屍。可是今天他這情形與遊戲中並無可比性,一刀之後,羣匪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卻趁此機會大喊一聲“抓強盜,救縣尊!”說罷一馬當先,直向樓梯上衝去。
這香滿樓是二層建築,縣尊等人都在樓上被關着,這些趟將見了銀子,沒人還留在樓上看肉票,生怕下去晚了,這錢財自己少分一份。爲首的大漢走到箱子之前驗看,其他人跟的也緊,十幾條漢子中,六七人下了樓,剩下的擠在樓梯的最後幾階上。
楊承祖是第一次正式臨陣,說心裡不緊張,是謊言,但他呼吸步伐皆處在平穩的臨界線,跳出來之後眼看對方已經反應過來,就不再盲目衝鋒,而是將一口繡春刀反握,迎着四面八方如潮水一般的漢子朝前踏步。
別看對方人數爲多,可是此時此刻,楊承祖靈臺一片清明,心內竟是沒有半點慌亂之意,嘴裡輕輕的敲起了鑼鼓經。
這戲臺上的鑼鼓經,是他前世從小練就的基本功,已經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只要鑼鼓經不亂,他的步子就不會亂。渾身放鬆,鎮定,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今天的香滿樓,楊承祖纔是主角,至於其他人,都只是龍套。
他一邊這麼想着,一邊慢慢前移,口內已經輕輕哼起了“高祖爺咸陽登大寶,一統山河樂唐堯……”
那些漢子眼看他這麼不疾不徐的過來,雖只一人,卻似有千軍萬馬一般,竟是將這些人嚇的呼吸紊亂,心神不定。尤其他又一刀斬了首領,其他人如何不懼?只聽有人忍不住大喝道:“一起上,砍死他!”
要說這十幾人一齊發難,楊承祖不是三頭六臂,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可是他們全被眼前的一幕鬧的懵了,沒人組織,不知道該當如何應對,有的想提刀交手,有的想轉身就跑,有的還想去挾持人質,整個隊伍亂成了一鍋粥。在那漢子發喊時,楊承祖已經就這麼走入他們隊伍之內。
人亂,他不亂。
“到如今出了個奸曹操,上欺天子下壓羣僚。”一聲悠揚的唱腔,在此時此地,顯的格外的詭異。
一柄鐵刀兜頭剁下,楊承祖略一歪身,閃過刀鋒,被刀鋒揚起的鬢髮還未落下,又再度揚起,因爲他身形前擠,如魚過隙,耳錘刮擦着那人大臂,身子緊貼着那人側身,手中繡春刀從那人胸下而上,他看不見刀,因爲視線被那人大臂擋住,但他知道,他的刀,已經輕輕劃過對方的咽喉,於是收了回來,依舊是反握手中。
他這繡春刀屬於短兵,分量也輕,因爲錦衣辦案,格鬥的時候多半發生在衚衕窄巷之中,長兵重兵,都不利於施展,這種兵器最爲趁手。而在這種人堆中混戰,也正是繡春刀合用的場合。
那些漢子手中的鐵刀,論分量都比繡春刀爲重,可是施展起來佔的空間也大,近身撕殺,並不如繡春刀好用。
更重要的是他們出刀慢,走步也慢。
繡春刀之快,快如百花齊放,鐵刀之慢,慢過枯樹泔土。
中刀的漢子用手捂着喉嚨,一臉不平之色,卻已經緩緩倒地。幾乎就在同時,另一柄刀已經斬向楊承祖頭頂,他無暇閃躲,身朝前進,左拳直擊,砸在那刀的刀面上,兩相來力而互阻,兩相來力而互吞,鐵刀被打的歪了,只砍中他的肩膀,卻掠開了腦袋。
肩頭一痛,然而也僅僅是一痛而已,那件鐵甲良好的發揮了作用,單刀並不得入,趁對手一愣之時,繡春刀自下而上,劃了個半圓,正中那人拿刀的手臂。這刀輕鬆劃破了那人的衣衫接着是皮膚大筋最後是骨頭,直入快刀切牛油一般混不費力,一路上挑……血光飛濺,半條手臂帶着鋼刀一起落在地上。那漢子以左手抱住殘臂在地上打滾,而楊承祖卻已經一步而起,從他身上跳過去,已經走上了樓梯。
順着繡春刀的刀身,一滴滴血珠滾落。
“我有心替主把賊掃,手中缺少,那殺人的刀!”
這一聲甩腔悠揚,若是在前世的舞臺上,包準是個碰頭好。
一連放倒兩個,又猛的一矮身,從背後斬來的刀落了空,卻收刀不及,正劈在柱子上,傳來嗡嗡之聲,楊承祖並不回身,只反手一刀回刺,聽聲音約莫是傷到了人,拔刀疾走,刀光帶着血珠在空中劃出一刀圓弧,卻是將一名攔在面前的賊人的手腕猛然斬落。
他也不追亡逐北,只是誰擋自己的路,自己就賞他一刀。
所謂抽刀斷水水更流,這不是一句詩,更是一種刀法的境界,刀過水,水下無阻自然流。
於是刀過人身,同樣無阻。
楊承祖踏樓上,兩道呼嘯是鐵刀壯漢,左右夾擊是包抄之勢,雙刀交錯,是一字乂。
前面沒路了嗎?
當。
繡春刀反手而起,隨臂而高,脫手凌空,楊承祖右腳踩中左邊人膝蓋,左手抓住右邊人手腕,一腳橫蹬,一手回拉,右手迎空,五指握勢盡而下落的繡春刀,細如蟬翼的刀身如一圈繞指柔纏住左邊人腦袋,一圈,刀回,血濺,人頭落。
臂斬。
繡春刀緊貼小臂,斬在又一人脖頸,被踩碎了膝蓋倒地的他頃刻滾落。
……
楊承祖一路向上,身子如鷂鷹撲騰,單手抓住樓梯口最後一人,繡春刀隨着楊承祖從那人眉眼滑過後腦,收刀,斃最後一人。
“縣尊莫驚,滑縣錦衣百戶楊承祖在此,助你擒賊,試看今天哪個能傷你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