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掠許可?一提到這個詞,幾名海盜頭目的眼神明顯變的不太一樣,大家的眼睛裡,都燃燒起一團名爲希望的火光,直勾勾的看着楊承祖。在這一刻,不管他們曾經的立場是什麼,但是於此事而言,顯然是站在同一戰壕裡,都希望此事能成。
大明朝在朱元璋時代實施海禁,不管後世人對這個政策如何詬病,但必須要注意的一個前提是,實施海禁的背景是國家剛剛建立,連糧食都得不到保障。這個時候如果讓人出海貿易,那誰來種田?
是以在洪武朝實施的禁海,絕對不能算做錯誤,於永樂朝開始的鄭和下西洋,更說明了大明朝廷的制度並非僵化不變,對海洋也不是不夠重視。但問題在於,大明是且只能是一個大陸國家,對於海洋沒有太迫切的需求。
說到底,就是大明朝靠着農業就能實現自給,並不像歐洲諸國那樣,有着海貿獲利需要。再者就是受技術條件限制,明朝所統治的疆土,已經到了其能力的上限,繼續擴土一來不現實二來守不住,所以也就對大航海沒興趣。
還有一點就是爭權方面的考慮,也讓朝廷主流勢力,與沿海的豪門大族保持一致,並不贊同海洋航行。海上行軍,遠離本土,還要保持強大的武力,儼然一國。
要想保證帶兵官不會謀反,最高首領的必然是太監,重視海運,成立皇家艦隊,就肯定會導致太監拿權。也就是因爲這個原因,劉大夏寧可抗旨,也不會把寶船圖紙交出來。
在政策的層面上,固然現在的朝廷並不真的搞海禁,但是朝廷不會鼓勵盜賊,更不會頒發私掠許可這種東西下來。一般的漁民,也不會想到這種東西存在,即使是那些海商家族,也沒想過有這種文書存在,自然就談不到爲自己運做。再說故土難離,除非是活不下去的,誰又放着天朝上國人不當,去化外番邦過日子。
許氏這幫海盜長年在海上航行,與扶桑人以及佛郎機人打過交道之後,眼界已經與普通的大明百姓大不相同,思想上也比較開化。
在海上航行久了,見多了無主島嶼,又見了佛郎機海外總督的威風,許洋從幾年前就開始想着在海上立國,自立爲王。大明朝廷對於稱王者不會容忍,在大明境內立國,肯定會遭到明軍瘋狂絞殺,即便是那些海商家族,也不會容忍他們真正立國。這種算盤乃至於立國的謀劃,一直停留在紙面上,並沒有真正落實。
寧波之戰的目的之一,也是以戰迫和,希望通過一場大勝,讓朝廷認識到許氏海盜團體的實力,答應他們海上立國的要求。可是天不隨人願,這次大敗,讓許氏元氣大傷,不可能再提立國的事,可是許棟卻並不想因此就放棄掉這個構想。
既然大明境內不能立國,那就去其他國家境內建國。南洋諸國的羸弱,他是看在眼裡的,只要有了足夠的時間恢復氣力,他和他的部下,在南洋立起一片基業也大有希望。或者說,只要得到朝廷的允許,他們立起這個立國旗號,還是能吸引大批海上男兒歸附於自己麾下,即使打不過明軍,欺壓一下南洋那些弱國還是很有希望。
但是要實現這個目標,同樣離不開朝廷方面的支持和配合,單是一個大義名分,就只有朝廷能給。再者朝廷不給他們基地,沒有補給,再和南洋小國聯軍進剿,這個國家也立不起來。
打戰行不通,就只能靠其他的方式迂迴,參照着佛郎機人的辦法,他們想的也是交錢。除了向朝廷每年支付一筆可觀的費用外,許氏船隊還願意向楊承祖本人,支付一筆高昂的報酬,換取對方做自己的靠山。這筆報酬的數字,甚至比給朝廷的稅金還要高。
千里做官,爲的吃穿。根據楊承祖對謝家的舉動,許棟等人相信,他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只要打點的好,孝敬給的足,不怕不爲己用。而且自己不在大明海上鬧事,朝廷給一點名分即可,不會損失什麼,這種交易又有什麼損失?
哪知楊承祖搖了搖頭,連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留下“你們這次是請我來談招安的,不是來談立國的,這個條件差的太遠,沒辦法談下去。現在還是大白天,白日做夢,也得挑挑時候吧,許夫人,你說本官說的對不對?”
他哈哈一陣大笑,許棟等海盜頭目的臉色,則顯得有些尷尬,根本笑不出來。楊承祖一拍桌子“做生意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你們的條件說完了,現在到我。本官時間寶貴,沒功夫和你們磨蹭,所以話不多說,你們自己聽好,我給你們的路只有一條,放下武器,無條件投降。本官可以保證,你們中大多數人可以活下來,其中的一部分,還可以做官。但是一小部分人會死!官府會把你們中的一部分捉起來,砍下腦袋掛在城門上示衆,以此警告後人不可效法。活下來的人,給我安心的當老百姓,雖然你們要交出大半積蓄,不過剩的錢,也夠你們活的。從今以後,在家好好過日子,我保你們的腦袋安然無恙。如果繼續出來做海盜,那對不起,不但你們要死,就連你們的家人,也一樣要死!”
一聽到這話,幾位頭領的臉色就更加難看,可是之前有楊承祖放的狠話以及毛老五的死屍在那,倒是沒人敢出來罵街,可也沒人接話。玉子笑了笑“欽差這話,肯定還是有後話,大家急什麼,安靜下來,聽欽差繼續說。”
“後話?有啊。後話就是,除了當老百姓的,和砍腦袋的,你們中,還有一些人可以得到官職。我今天上島,也不是赤手空拳來的,給你們帶了點禮物。幺娘,把你背的那包袱給我。”
趙幺娘背後揹着一個包裹,聽楊承祖發話,連忙把包袱遞過去。解開包袱,裡面則是幾十張紙卷,看不到裡面寫的是什麼。
楊承祖拿出一張,隨手展開“這是南京兵部拿來的空白告身,只寫了官職,沒寫名字和相貌,這些東西,都是我來填的。我這裡一共有三十張這樣的告身,包括從指揮使到千戶不等的官銜,也就是說,你們中間有三十人會成爲朝廷命官,其他的人大部分會成爲老百姓,至於少部分人,會死!至於誰死誰做官,那是我們接下來要討論的問題,暫時可以擱置。現在,誰還有什麼要說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