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寶讚道:“好!這纔是我認識的無雙女,寧姐姐。過去的事,便都讓它過去,不必再提。今後華山上下,就全看姐姐的手段了。這老妖婦如何處置,全聽姐姐一句話。要不要我替你料理了她?”
甯中則搖頭道“韓師姐當年對我有恩,至於嶽……師兄推她墜崖的事,雖非我指使,卻也因我而起。我怎能再讓你去傷她性命?國寶兄弟還是放她走吧,若是師姐一心想要報仇,我寧某隨時候教。”
鄭國寶點了點頭,來到韓中秀身前,“姓韓的。實話告訴你,你女兒將來就是我的房裡人。她的日子過的怎麼樣,要看我高興還是不高興,明白麼?若是你今後,再敢來我寧姐這搗亂,我就會讓你知道,什麼叫痛不欲生。若是我寧姐有個三長兩短,你的女兒會是什麼下場,你不妨想象一下。”
韓中秀切齒道:“甯中則,你這賤人!你害了我還不夠,還要害我女兒?她拿你當親孃看待,你卻要把她當做你攀附權貴的工具?”
鄭國寶朝她身上又踢了一腳“韓妖婦,你別信口胡言,你女兒怎麼想的,你不妨去問問,若是她肯跟你走,我絕不阻攔就是。”
“娘?你是我娘?”嶽靈珊被甯中則叫到書房,卻不肯叫娘。“我的娘只有一個,別人我決不肯認。還有,什麼叫我跟你走,離開國舅爺?這是說的什麼話?你若真是我娘,也該盼着我過好日子,而不是一心要拆散我的姻緣。就衝你這話。你一定是嵩山派的奸細,前來冒認。”
嶽靈珊可憐巴巴的朝鄭國寶身上靠過去。彷彿自己是個不會武功的女子一般。那邀寵之意,便是瞎子也能看的出來。韓中秀只覺得眼前發黑。嗓子發鹹,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用那鐵柺杖,在地上頓了一頓,點頭道:“甯中則,你贏了!我與你鬥來鬥去,終究還是輸了一招,我認栽了。”一瘸一點,出了書房,孤獨的身影消失在正氣堂外。
甯中則望着師姐的背影。輕聲道:“若是這回來的不是國寶兄弟,而是一位豪門貴女,若是她也看上了師兄,我是不是第二個韓師姐?”
鄭國寶等到安頓好了部下,來找甯中則“寧姐,你陪我去一次仙掌峰吧。長安八景我聽了好久,但始終還沒仔細看過。你陪我去一次吧,咱們今夜上山,明天正好看日出。”
甯中則此時才注意到。自己的稱呼已經被國舅改成了寧姐,覺得耳根都有點發熱。急忙道:“這叫什麼話?國寶……國舅要是要看日出,就讓靈珊陪你去,不也是一樣?”
“寧姐。我說過了,我不喜歡你叫我國舅,只喜歡聽你喊我做國寶兄弟。你今天才剛答應。華山派自你以下,全都聽我吩咐。難道這麼快就要食言?還是這事,與俠義之道。有什麼相違背之處?”
甯中則明知對方是歪纏,卻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來推脫。更要緊的是,自己確實欠了眼前這個男人太多。也讓她實在張不開口,去拒絕這個男人的請求,哪怕這個請求,是讓她覺得那麼的不合適。
等到用過晚飯,鄭國寶吩咐了幾句,就有人爲他準備好登山的器械。還有乾糧、清水。又有人去找陳伯年那打了招呼,告訴他仙掌峰那邊的巡邏隊機靈一點,別把國舅當逃票的給逮了。
等鄭國寶準備充足,來找甯中則。見甯中則也換好了一身緊身衣靠,這衣服看來很有些年頭,許多地方洗的發白。腰間佩的,是一口樸實無華的寶劍,而非自己送的那口流光。兩人也不多做言語,自華山派離開,直奔仙掌峰。
鄭國寶沒練過武功,但勝在身體健壯,倒也不怎麼吃力。隨着越爬越高,甯中則將手伸出了過去:“拉着我的手,晚上黑,留神別跌下去。若是你有個好歹,你的人非把我們全吞了不可。”
鄭國寶也不推辭,一把拉住甯中則的手,兩手互握,明顯感覺甯中則身子一震,那手似乎是想放開,但隨即又攥緊了。說了句“跟着我。”便在前頭,領着鄭國寶上山。此時明月當空,夜涼入水,四下裡萬籟俱寂,只有陣陣風吹樹林之聲,說不出的空曠靜謐,鄭國寶注視着甯中則那窈窕背影,只覺得胸膛火熱,恨不得手上使力,將甯中則就這麼拉到懷裡,肆意憐惜。
卻聽甯中則在前面道:“別走神。待會的路有些險,你若是三心二意,我就把你丟下,不管你。”
鄭國寶恩了一聲,兩人又行片刻,甯中則也不回頭,自顧說道:“我嫁給嶽師兄那年,才十五,今年虛歲都三十了。你才二十出頭,在我眼裡,你就與衝兒他們一樣,都是小娃娃,知道麼?所以我讓你抓着我的手,這也算不得什麼違反禮法,就像我當年抱那些小孩子一樣,都是沒把你們當成男人看,只把你們當孩子。”
“你知道麼,當年我和嶽師兄也曾在仙掌峰上看過日出的。那個時候,師兄也告訴我,萬一被逮到,他就完了。那些道士罰款特別狠,門票的二十倍呢,哪有那麼多錢啊。我還傻傻的,覺得好刺激,一路上提心吊膽,生怕被巡邏隊抓到。後來才知道,幾支巡邏隊的人,都被師兄買通了,即使看見,也會裝沒看見。可是那時候就因爲怕被逮到,感覺日出格外的好看,甚至越是怕被逮到,越想和師兄去看日出,就是門票降了幾次價,也不願意去買了。再到後來,嶽師兄成了掌門,我們可以隨意來這裡看日出,可是又覺得日出沒什麼好看了。”
鄭國寶在後面道:“是啊,這個感覺我知道的。當初我爲了家裡不受窮,當過土刀筆,擺過破靴陣,連衙門都砸過。後來又去販私鹽,遇到了冷麪羅剎張芙蓉,差點連命都沒了。那時候賺的錢不算多,買不了什麼好東西。可是吃着那個香啊。現在呢,便是宮裡的御宴,我想吃也能吃,可是吃着就沒那個味道了。我那叔父也是,原本沒飯吃時,吃什麼都行。現在是天天罵廚子,說收了他的月錢,卻不肯認真幹活,連個菜譜都編不出來。”
“是啊,我也聽爹說過。勳貴藩王們,那些富貴的人家,有的是各種混帳故事。不過今天來看日出,我倒是覺得不錯,因爲我覺得,那種刺激的感覺,又回來了。你知道麼,若是咱們這樣,被那些華山派的道士看見,不只我做不成人,國舅你怕是也要身敗名裂。”
“是啊。那些人只要在知己小報上一登,我自然就要聲名狼藉,從此後成爲勳貴圈的笑柄。在江湖上,也就一路臭到了底,再也難以糾正回來。”他知道甯中則喜歡刺激,故意順着她的話說,“說不定現在樹林裡,就有華山全真的巡邏隊,正在想辦法跟蹤咱們,想要捉咱們的間。”
甯中則明知道這是他出言恐嚇,以國舅的爲人,必然是早把各方面安排妥當。那些華山道士,也不會來做這種事情。可是越是這麼想,越覺得心裡陣陣恐慌之餘,又多了一絲莫名的亢奮,彷彿是一個偷吃糖果的孩子,一邊發父母發現,一邊卻又覺得這糖果異常的香甜,忍不住再去偷拿。
兩人離仙掌峰又近了些,鄭國寶忽然道:“寧姐,你那寶劍,是嶽不羣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