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闖的急,幾乎與鄭國寶撞了個滿懷。她生的身材高挑修長,與鄭國寶比,也只差半個頭,此時離的近,一股非蘭非麝的香氣撲面而來,鄭國寶這纔有機會仔細端詳這位忠州女將。
眉如青黛,目若星辰,瑤鼻櫻脣,鵝蛋臉光潔如上好的瓷器,無半點瑕疵。年方二八,正如同一朵盛開的鮮花,渾身上下充滿了活力。頭上大紅絹帕包頭,身上是大紅緊身靠襖,外披一件紅斗篷,兩條腿筆直修長,如同那山林裡奔跑的梅花鹿,大紅牛皮小蠻靴的尺碼證明,這位女將也是對天足。
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熱情奔放,總讓鄭國寶在不經意間想起大小姐哱雲,此時她應該已經進了京吧,希望與申婉盈能很好的相處,否則將來有的忙。這秦良玉也是一樣活潑,一樣的陽光,某些部位,也是一樣的雄偉。
秦良玉也沒想到差點撞上欽差,她從小羨慕軍伍,行動上也酷似男兒,沒想到這一瞬間,欽差姐夫腦子裡轉了多少念頭。臉只微微一紅,就恢復正常。“姐夫,我幫了你這麼大的忙,你說,你該不該好好報答我。藍姐讓我當她面說,那不成。她是你的人,肯定幫着你說話,到時候我肯定說不過你們兩人,你趁着現在告訴我,能不能報答我?”
鄭國寶聽着有趣,把她讓到旁邊的房裡,進屋坐下問道:“報答你倒是肯定要報答的,這沒什麼說的。只是,你也得告訴我,你想要什麼啊。你什麼都不說,我哪知道怎麼報答你?”
秦良玉也是爽利人,聽了這話點頭道:“果然藍姐說的沒錯,國舅是個講信用的。這事要報答我也容易,你只要幫個小忙就行,給我爹寫封信。讓他替我把親退了。”
“退親?你和楊應龍定親了?”鄭國寶知道,她出來也是逃婚,楊應龍想納她做側室這事,按說以秦家豪強的身份,肯定不能點頭。難道是秦葵頂不住壓力,終於屈服了?
“不是楊應龍,是馬千乘。”秦良玉俏臉一紅。“我跟藍姐沒說實話,我爹怕楊應龍那邊的人使壞,就把我許了石砫宣撫使馬鬥斛的兒子馬千乘。馬千乘太木訥了,一個老實頭,我不喜歡。再說,我還不想嫁人。姐夫你就行行好,幫我把這親事退了吧。”
秦家練兵有方,在西南一帶大有名望,石砫馬家的治所就在忠州,協糧協餉都離不開這土豪幫襯,與秦家得算通家之好,秦家也幫馬家練兵。這回楊應龍逼迫甚緊。加上秦葵知道,楊應龍身邊有不少能人,自己女兒又是個假小子,成天帶着兵在外面跑。萬一楊應龍發蠻,派人把女兒擄了去,到時候同不同意結親,就由不得自己。
正好石砫宣撫馬鬥斛聽說此事,派了人上門來替長子馬千乘求親。與秦家也算一拍即合。西南地區勢力複雜,幾方人馬各有心計。秦家這麼強的一支地方武裝,若是倒向楊應龍一面,石砫被吞併也是早晚的問題。這種聯姻,也得算是秦馬兩家聯姻互保,讓楊應龍不敢輕舉妄動。
可是秦良玉把這事打聽出來以後,帶着自己的丫鬟及心腹親兵隊。離家出走。若不是正好遇到藍鳳凰,她甚至想要帶兵去做流寇,抓機會打馬千乘幾頓,讓他收了娶親的念頭。
鄭國寶聽了此事。笑着問道:“那楊應龍長的好象個黑熊成精,也就罷了。馬千乘難道生的很難看?”
“那倒不是。”秦良玉與馬千乘見過面,倒是知道對方五官。“他長的吧還成,只是我不想嫁人。嫁了人就得生孩子,帶孩子,我還怎麼帶兵打仗?我只想當女將軍,帶兵打仗,爲國出力,還不想嫁人呢。對了姐夫,你乾脆保舉我當個女將軍吧,到時候我保證把楊應龍打的落花流水,我的兵可能打呢,不信,你問問任大小姐,我的兵是不是強兵?”
任盈盈昨天也確實辛苦,仗着佔了先機,有浙兵爲骨幹,又有慕容五翼與淮上大力鷹爪門這等地方門派爲嚮導。掃了七大綱商及他們的下游商家之後,揮師鹽、漕二幫,將兩幫總壇攻佔,幫主及幾位要緊人物,全都拿了。
兩大幫說起來,乃是當今天下第一第二的大幫派,幫衆十幾萬,漕幫的人馬,更是多達幾十萬。不過註冊人數永遠只是註冊人數,檯面實力跟真實實力,顯然劃不上等號。若是漕幫真有幾十萬人馬,漕幫幫主就該考慮皇袍加身了。
鹽漕兩幫羣毆時,每次出動的人馬都不超過千人,其中真正肯賣死命的也就是一百五十多個核心骨幹。當年隆慶天子想搞海貿海運,要絕天下漕丁的飯碗,漕幫上下齊心,一百多條海船第一次出海,就報了損失六艘,總算把這事壓下去。這是要動漕幫所有人的命,所以漕幫會團結起來拼。換幫主,抓長老這種小事,廣大漕幫弟子表示情緒穩定,與我無干。
抓鹽幫幫主倒是容易,只是幾位總甲總催是地方上的小土豪,淮北又流行修圩子,個個家裡都像個小堡壘,還都有莊丁護衛,並不好對付。這時就靠着秦良玉帶的自己家的家丁顯本事,他們每人身上都帶着六七杆白杆槍。這東西是用白蠟杆做槍桿,槍頭上橫着打出一截鋒刃,槍鑽上是鐵環。
白杆槍除了臨陣交鋒外,另一大作用就是攀爬。將橫刃探到鐵環裡鉤牢,幾根槍彼此一鉤,就成了隨身帶的雲梯。在另一個位面“我大清”的淮勇所用的撓槍,就是這個東西。在陝西作戰對付彌勒教的堡壘時,靠這個偷襲,百發百中。秦良玉帶的是自家訓練的精兵,論本事比起那個位面的淮勇強出不知多少,那高高的圍牆在他們眼裡,根本就形同虛設,三幾下爬上去,摸了哨位,開了寨門。下面便是官兵進去連鍋端,一邊倒的戰鬥。
這幾戰打的十分漂亮,不出一夜的功夫,鹽幫幾個長老就都被收拾了,有一些跑到鹽灘上的長老,聽說欽差手上有一支涉險登城,如履平地的天兵,也不敢再仗着圩子修的好就負隅頑抗。乖乖命人把自己捆上,押到兩淮衙門聽天由命。
秦良玉道:“我的白桿兵本事大着呢,雖然論打,未必打的過你手上那些洋兵。可是要論攻城拔寨,山地爭雄,那些鐵罐頭,可不及我們。你就保舉保舉我唄,上摺子,給我弄個參將、遊擊的當當,將來立了功再當總兵。”說到此,她那雙水濛濛的大眼睛笑成了個月牙,說不出的可愛。一副小孩子找大人要玩具的模樣。
“我的秦大小姐啊,你這心還夠高,張嘴就是參將,遊擊,你可真敢張嘴。你知道麼,一個武將混一輩子,流血拼命,也未必能混到個遊擊。你倒好,張口就敢要啊。你這小丫頭片子,現在身上,是何官職啊?”
這一句話算是問住了秦良玉,她一個女兒家,身上哪有什麼官職。連她爹現在也只是白身,若是與馬家聯姻,靠着馬千乘保舉,她哥哥倒是能做個武官,可是女人家做官,也是想都別想了。
“唉。”她右手託着桃腮,嘆了口氣。“女人啊,天生就是吃虧。那馬千乘這個宣撫倒是世襲的,還能掌兵,可是隻能馬家人做。就算我嫁過去,也是給我的兒子做。除非是他死的早,兒子年紀又小……”她說到此,忽然眼前一亮“姐夫,你說要不我先嫁給他,等到將來有了兒子,再一刀……”
鄭國寶站起身,走到她眼前,在她頭上鑿了一記。“胡說八道什麼呢?哪有生了兒子就殺孩子他爹的道理,你當你是螳螂呢。你也用不着想那麼多,不就是當官麼,姐夫給你想辦法就是。還有賴婚這事,也交給我。這段日子,你就跟在我身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