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鐘公也知,讓梅莊走武力對抗路線,純粹是逞血氣之勇,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可要是放棄這爿基業,另尋他處,再從頭開始,白手起家,又說易行難。誰能捨的下,這麼偌大的傢俬,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莊園?
此時丁堅進來回稟道:“莊主,揚州的孫公子,在外求見。”
黃鐘公大喜道:“快請進來。”
孫富等幾個鹽商子弟,本來陪着賈正卿迴轉揚州,只是不知怎的,賈翁端甫派了家中老蒼頭來送信,說是已經在京師國子監爲賈少爺捐了個監生,讓他入京讀書。並準備好了書信,連到京師投奔誰,都已經安排妥當。
賈正卿正與杜十娘待的情熱,便攜美北上不在理這邊的事務。孫富可不敢就這麼上京,乾脆送了一筆程儀,又轉回杭州。正好聽說這梅莊之事,故來找四位莊主。
他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幾位莊主,不必擔憂。國舅雖然是欽差,可他終究是個外人,於此不能久住。他要這莊子,也無力經營,因此拆莊之說,只爲泄憤,非出真心。只要幾位堅持住,他就拿你們沒辦法。再說他也是借題發揮,求的是財,不是氣。邀請幾位莊主去談賠償的事,我看就是藉機勒索,幾位莊主大可答應他的要求,到時候需要費多少銀錢,皆由我們墊辦就是。”
幾位莊主聽了孫富的保證,心裡穩當了許多。孫富又道:“只是前者。我家寄存在幾位莊主處的物件,我父想要拿回去。”
黃鐘公卻道:“孫公子,這事吧,我看不能這麼操持。如今世面上,可不太平。孫公子拿着這麼要緊的物件回揚州,不怕路上出了閃失?再說鄭國寶到來江南之後,嚴查各地鈔關、稅監。門有門稅,路有路稅,各路稅卡全都比過去嚴格的多,還有錦衣衛駐紮其中。萬一您這物件。落到錦衣手裡。不是不打自招?”
他心裡有數,那些鹽商寄存在自己處的東西,既是鹽商的護身符,又何嘗不是梅莊的護身符?如果這東西拿走了。孫富這幹人。還會爲梅莊撐腰?
孫富見黃鐘公不肯。話裡更提到了稅關。若是自己執意要拿走,說不定這老貨就敢暗下黑手,到官府把自己舉報了。只得強做笑容道:“還是黃老想的周到。孫某到底年輕,見識上比老人家可是差的遠了。您說的是,這東西我就不拿了。不過咱們醜話說在前面,那東西若是有了閃失,咱們彼此都不好看。”
“孫公子放心。我梅莊雖然不是銅牆鐵壁,但想要從梅莊把東西拿走,也沒那麼容易。再說,這國舅我想也不敢動硬的來硬闖。還請孫公子回到揚州後,找找關係,把國舅調走纔好,否則日久天長,終歸是不方便。”
孫富走後,黑白子道:“去見國舅這事,到底該誰去?我們四個人,可不能同時離開莊院。另外,這段時間,梅莊也要加強防範,還要防着他們是不是藉機來救人的。”
黃鐘公道:“二弟說的有道理。四弟,你便辛苦辛苦,坐鎮在那秘密監牢之內,若真是有人來救人,便先下手爲強,殺了那老兒。”
“小弟遵命。只是那老兒武藝高強,小弟只怕……”
“怕什麼?那老兒如今被鎖鏈鎖了,還能把你如何?這幾日的飲食裡,給他放上蒙汗藥,到時候他人事不知,還能把你如何?”
這邊安排妥當,黃鐘公與黑白子二人,作爲梅莊代表,前往梅莊拆遷臨時指揮部去拜見國舅,禿筆翁與二位管家坐鎮守莊。那些揚州護院他們難以指揮,便將梅莊本來的護院都指揮起來,?做好佈置。
黑白子對禿筆翁道:“丁堅當年是被咱們從死人堆裡救回來的,還算信的過。不過施令威,我有點信不着他。他這些年,與那些達官顯貴結交的也頗深,我看他舉動,早晚是想離開梅莊,自立門庭。對於這樣的人,一定要限制使用。到時候,把他的兵權奪過來,免得他反水。”
施令威當初是寧波水軍出身,後來是因爲長官欠餉,他帶着幾個自己的老弟兄逃出軍營,亡命江湖。只是他在江湖上沒有門路靠山,部下越打越少,若不是投靠梅莊,怕早就橫屍街頭。他打過仗,會帶兵,又有一身屍山血海裡練出來的本事,倒是梅莊裡難得的猛將。
只是黑白子對他向來不喜歡,尤其施令威當年入莊,是黃鐘公帶進來的。一直以來,只對大莊主效忠,其他人指揮不動,更是令黑白子對他不喜。禿筆翁道:“二哥放心,這梅莊咱是下了大本錢的,就算他們真發大兵來攻,依託莊牆,也能支撐一陣。再說,咱還有機關呢。”
“梅莊之內,據說佈滿機關,當初江南七大劍派一起來攻,也落個大敗而歸。我爹關押之處也沒鬧明白,咱們是不是太冒失了點?”任盈盈軟在鄭國寶懷裡,任對方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撫摸,把玩。雖然人沒救出來,她便不肯委身相就,但是總要給點甜頭,纔好讓鄭國寶幹活。更別說,如今鄭國寶對張芙蓉越來越好,連張芙蓉身上的禁制也都解除了,自己若是再不肯讓對方佔點便宜,這男人就徹底飛了。
鄭國寶一方面感受着這位魔教聖姑那傲人的身材,一邊說道:“放心吧,盈盈。這事,不叫事。梅莊之內,禁地有幾處。一是倉庫,存着梅莊的古董珍玩,不是關人的地方;一是四位莊主的臥室,其中四莊主臥室,通的酒窖;三莊主、二莊主的臥室,通着的地方是水牢,是關押不交租子,欠錢不還的佃戶的。任老爺子,決不可能關在那裡。而刨除這幾處所在,梅莊唯一一處可以關人的地方,多半就與大莊主的臥室相連。再說梅莊一共這麼大地方,能作爲牢房的地方也不多,再減去幾處,剩下的選擇不多,並不難找。至於機關陷阱,只要摸清了那些東西在哪,就不怕了。”
任盈盈嬌羞的將他做怪的手打了一下,“別使壞。將來救了爹爹出來,就讓你知道知道,我們聖教的絕學。怎麼,你的人,已經有人混入梅莊了?”
鄭國寶哈哈一笑,“這是秘密。你放心吧,只管等好戲就好。你的親兵隊和綠竹老,向左使準備好。等到梅莊的人來談判時,我就把人扣下,同時咱們的人,就給我攻莊。老爺子得脫囹圄,就在這旦夕之間。你十年都等了,也不差在這一時。”
就在這時,孫大用進來回報“黃鐘公、黑白子二人,前來求見國舅。說是要談一談梅莊的事。那三位少千歲,說是一切有您做主,他們就不露面了。”
“這幾個小子,倒知道逃心淨。就不管他們了。你告訴瑞恩斯坦,一切按計行事。”
這拆遷臨時指揮部,實際是在杭州某富商的別院,離梅莊距離並不甚遠。黃鐘公、黑白子二人,任幾個錦衣帶着,來到偏廳之內,有人上了茶水,便沒人理他們。二人等了小半個時辰,也沒人來見。黑白子道:“大哥,這情形有些不對啊。按說鄭國寶要給咱一個下馬威,也不用耽擱那麼久時間。我看咱們還是回莊吧,免得中了調虎離山計。”
黃鐘公雖然對留守的人十分有信心,但是聽黑白子的話,也覺得這裡安靜的出奇。仔細傾聽,外面還有甲冑摩擦之聲。點頭道:“二弟說的是,咱們走。”
二人起身剛到門口,卻見幾十個西洋彪形大漢排成幾排,手中各持一杆洋槍,爲首之人身高體闊,一身板甲在陽光下反射光芒。那洋漢說的倒是一口好官話,“奉我家欽差之令,你們兩個乖乖在這待着,哪也不能去。如果敢抗令,你們將見識一下,偉大的瑞恩斯坦閣下的怒火,是如何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