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愛俠女,嫦娥基金,這是個什麼玩意?”從兩淮鹽政衙門出來的鹽商,大多心裡,都對這個組織充滿了疑問。不可否認,那幾個女俠挺養眼的,尤其是身上那股氣質,冰清玉潔,高貴冷豔,彷彿降臨人間的仙子。比起揚州城內的瘦馬,更能挑起人的心火。
那位芙蓉仙子,當年是來過揚州淘金的。當時這位冰山女神只不過唱了幾個曲,又練了一套劍法,就引得揚州城內各位富豪心潮澎湃,飯局邀約不斷,連本地的太守、鹽道都驚動出來。
只是張芙蓉應付得當,又有一干紅粉扈從爲她擋災,以身相代,才保住張芙蓉清白。如今芙蓉仙子搖身一變,成了欽差內寵,也就沒人敢有別的念想,就只好盯着那幾個小號冰山女神動腦筋。
等到欽差提出這什麼嫦娥基金會,請大家捐款,這些鹽商才明白,這大概是個刮地皮的新方法。那些西商還怕擺的是鴻門宴,有去無回,這一交了錢,反倒放心了。至於這基金是幹什麼的,錢怎麼使用,管他呢。
如今揚州城內的西商,以王、馬、張、楊四家爲首。四大家裡,都有人在朝做過官,身份顯赫,如今雖然當年的靠山不在人世,可是門生故吏還是有不少在位,又有這潑天的富貴,因此依舊是遮奢人物。西商中,又分秦商和晉商,如王倉就是秦商,馬千軍、張少堂、楊石這三人,都是晉商。四家彼此通過聯姻等手段。已經形成一個利益整體,稱爲通家之好。
等從鹽政衙門出來,王倉將另外三人邀到自己的家裡。坐定之後,王倉開門見山道:“三位,今日咱們雖然認捐交錢,可是這件事是否就這麼過去了,咱們誰能打這個包票?依我之見,還是得按老辦法。”
張少堂搖頭道:“王兄,你這個主意實在太過弄險,組織百姓對抗國舅。這種事一旦敗露。視同挑唆民變,搞不好安上個魔教的大帽子,咱們可擔當不起。”他是張四維家派出來的經營鹽業的,於家中地位不算甚高。這麼大的責任。他可不想自己承擔。現在張四維已經身故。張家地位遠不如當初那麼穩固,家中給他來信,讓他謹小慎微。不可輕舉妄動,最好不要得罪國舅。因此於王倉的建議,打心裡不認同。
另外兩家,也是這個態度,對於王倉的主意,並不認同。鄭國寶陝西挖坑,坑了秦商一把,大批的田產,變成了皇莊以及營兵的犒勞,又把花馬池鹽之利,一口吞下,只留了點殘羹剩飯。王倉作爲秦商中的頭面人物,與鄭國寶的仇深似海。可是另外幾個晉商之家,卻沒受多大影響,還有人從河套股風波里得了些利,因此犯不上與鄭國寶拼命。
王倉道:“三位,你們也不必如此懼怕。東廠祝掌刑已經到了,他與鄭國寶有極深的仇怨,有他站在咱們這一邊,保證朝廷上,不會把咱定成亂黨。”
“祝進忠充其量東廠一掌刑,即使加上張鯨,也不過天家的奴僕而已。”張少堂倒是對這官場之事,頗有見解。“鄭娘娘在宮裡呼風喚雨,張鯨如何能與之相抗?即使加上王皇后,也不是對手。祝進忠到了揚州之後,就盡收我幾家的火器,又招募了不少江湖亡命,誰知道他要幹什麼?這樣的人,還是少搭理爲好。”
“是啊王兄,聽說你最近與慕容五翼走的甚近。那慕容世家,不過是一羣江湖匪人,有些手段,也登不了大雅之堂,你結交他們有什麼用?依我看,還是乖乖破財消災爲上。就像今天這事,我看就不錯。那什麼嫦娥基金,我雖然不知道是幹什麼的,但是欽差要錢,我給錢,這總沒錯。只要他收了錢,不找我的麻煩,咱們就一切都好。他又不可能在揚州一住幾年,過些天新的運使一來,咱們該怎麼辦還是怎麼辦,何必出此下策?”
王倉見自己的主意得不到迴應,心頭暗怒:沒有你們這幾個鼠目寸光的東西,我一樣能爲家報仇。等到送走了這三位鹽商,他吩咐總管道:“我讓你找的閒人,儘量多找一些,這一兩日間,就把這事,給我鬧起來。”
都轉衙門內,鄭國寶擁着張芙蓉說着情話,只是些甜言蜜語,已經讓張芙蓉感覺分外的甜蜜“我不能侍奉夫君,要不要叫那幾個丫頭進來……”
“不必了。咱們這樣,在一起說說話,倒也挺好的。你這幾個丫頭教的不錯,已經有你一兩分的火候了,再加把勁,將來啊,兩京十三省,都讓她們走一遭,把牌子闖出來。到時候有的是人邀她們站臺,咱們就是拿佣金就能拿到手軟。”
對於那些女俠來說,這也是樁好買賣。雖然收入的百分之八十,都要上繳給基金會,可是畢竟出名了啊。有自己的偶像全程指導,從基礎教起,還有國舅當靠山,拉演出,這兩成收益也不少了。再說酒席、飯局,自己想陪的就陪,不想陪的就不陪,也沒人能仗着權勢強迫自己侍奉,這好事去哪找?
張芙蓉依在情郎懷裡,享受着他的愛撫,至於那已經被拷打的連人樣都沒有的楊登龍,已經算是前塵往事,只是在某些寂靜的夜裡,纔會在張芙蓉心裡泛起點點漣漪而已。“夫君壞的很,那些丫頭只看到了她們想不陪就不陪,卻完全沒想到,有的飯局,你想讓她們陪,她們不陪也不行。”
“人見利而不見害,魚見食而不見鉤,這本就是尋常之事,沒什麼奇怪。慢說這幾個女俠,便是那鹽商又如何?今天孫秀藉着捐款的機會,把那西商偷逃稅款,預提鹽引的罪證交到我的手裡,只當是可以借刀殺人。卻沒想到,我只要把這些東西給西商一看,西商難道拿不出徽商做同樣勾當的憑據?我只是挑起商人互鬥,就可以坐收漁利。你那些小丫頭,也要如此。千萬不能讓她們之間鐵板一塊,否則就該想着,這契約對自己不公平,我們佔的份額太大,說不定還要鬧着單飛呢。所以要在她們之間製造矛盾,讓她們把心思用在如何讓自己最紅上,這樣彼此之間就難以真的聯成一線,想要跟咱鬥,就鬥不起。還要給她們面前放一個胡蘿蔔,就說朝廷要拍幾個大戲,女一號到女三號,都從這些人裡出。至於選誰不選誰,你有一票否決權。就這一條,就能讓她們都來巴結你,不敢有絲毫不敬。”
張芙蓉聽着這些安排,將頭靠在鄭國寶懷裡。“夫君的鬼心眼真多,妾身之前輸的一點都不冤枉。夫君放心,這些女子我都給夫君留着,夫君享用之後,再讓她們去接別人的條子。”
一晚上的宴會,就募集了近十萬兩的善款,這手筆,除了揚州,任何一個地方都拿不出來。而除了八大綱商,揚州還有許多處於下游的小鹽商、鹽行。鄭國寶派了人挨家挨戶,上門募捐,乃至後面連其他的買賣家,也要去募,這基金會的資金如同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都轉衙門外,各種豪華的馬車日漸多了,都是大商人請幾位女俠吃飯,只是她們的人身自由歸張芙蓉管,因此沒一個邀的成的。那幾位女俠也不知從哪知道了基金會的本金數字,看鄭國寶的眼光也越來越讓張芙蓉害怕。
沒過兩日,這一天鹽政衙門門外,忽然聚起了許多百姓,手中扯起了橫幅,上書“欽差至揚州,天高三尺”“還我賈青天,還我兩淮鹽道”等字樣。執事校尉見情況不妙,飛也似的前去報信“國舅,大事不好,揚州百姓,怕是要起民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