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盈盈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嫁夫隨夫,既然已經成了國舅的如夫人,就得爲丈夫考慮。江湖人的面子不算什麼,朝廷的面子丟不得。兩個門派交戰,可以輸幾十次也不叫事,可若是朝廷敗給江湖草莽一次,哪怕日後贏了,也是丟人。
“怕什麼?我這浙兵一營,足以打的東方不敗那幾營新兵找不到北。你別皺眉啊,我說的不是酒話。你想,黑木崖連軍餉都開不出,還有什麼可怕的?那一營兵,就爲了銀子,便被岳父策反了。其他的幾營兵,又有多少膽子,和官兵死拼?楊蓮亭是個聰明人,可惜他太聰明瞭,註定計劃不成。”
從日月教長老的口中,鄭國寶已經確定,這楊蓮亭與自己一樣,定是穿越者。不過這改變不了他處事的原則,最多是砍頭時,自己會送楊蓮亭一碗餞行酒,算是份交情。
楊蓮亭在日月神教的改造可稱是教科書一樣,不論是練兵還是引進泰西作物,種番薯、種玉米、種洋芋,聽說又從泰西引進了馬卡,稱爲讓男人重振雄風的寶貝。前者平一指製作的玉女搖頭,就是那東西爲主要原料做的。
這些舉動不能說是錯,可惜用來造反,就不合時宜了。那些泰西作物穩定高產,老百姓吃的飽,這是好事。可是吃的飽了,他們又爲什麼要去造反?
“我聽說楊蓮亭在黑木崖搞糧食統購統銷,又強行推廣泰西作物種植。搞的民怨沸騰,已經有人想要到衙門去告發他了。登州這地方本來地力就薄,老百姓也是餓的怕了,誰敢試種新種啊。不過是他勉強維持,又有武力,那些百姓才暫時被壓住。他在登州,不比王森在石佛口,要對付他,沒那麼難。我現在最擔心的是東方不敗聞風遠遁,而不是打不下來。”
日月神教自明教大敗以來。練就了千里眼。順風耳,外加飛毛腿的絕學。要打敗日月神教容易,要想摧毀黑木崖,可並不簡單。若是東方不敗聽到風聲。先行遠遁。再要捉他就不容易。
這事還多虧上官雲。他這次奉命攻打聞香教,正好以得勝之師的身份,返回總壇。至於任我行等人。就可以夾雜在隊伍裡,混進總壇。至於鄭國寶等人的身份,上官雲也有辦法“國舅可以扮做收貨的商人,前往黑木崖,保證出不了閃失。只要您有錢,就是您這官府身份暴露了,也沒人敢動您分毫。”
楊蓮亭在登州搞糧食統購統銷,禁止百姓私自與外交易。又在黑木崖控制的區域發行紙幣,說是實施經濟改革。按楊蓮亭的說法,這紙幣是好東西,上可救國,下可利民,比攜帶金銀方便快捷。只是自發行紙幣以來,魔教教衆下鄉就得三,五十人,成羣結隊,手裡拿上兵器,否則任你是一流高手,也不能保證全身而退。
這種政策之下,走私自然就大爲活躍。魔教妖人手段兇殘,無法無天,慘無人道。楊蓮亭又嚴格管理,執法嚴格,被魔教捉住的商人,都會面臨最殘酷的懲罰——罰款。
“只要有錢啊,就什麼都好。現在的黑木崖,是認錢不認人,連我都被罰了好幾回款了。”上官雲想起這事,就一肚子火。“着裝不整齊,杖四十;出門不帶神教所發路條者,杖八十;未經許可,夫妻母子見面者,斬!聽着厲害吧?更厲害的是,這些都是可以拿錢來抵扣的,現在神教罰款是目的,條例只是手段。那些販私貨的商人,只要帶足了銀子,就不怕出被捉。”
楊蓮亭努力想打造一個獨立於大明體系之外的國中之國,最希望關門稱王。可是,下面的教衆以及長老堂主等,可離不開與外界的貿易。黑木崖的走私利潤豐厚,商人一直不少。這些人知道私自與魔教貿易,是要砍腦袋的,也都守口如瓶,黑木崖之事,倒也沒暴露。
聞香教的查抄十分順利,不但總壇的珍藏全部被起獲,王宅之內所藏的聯絡圖,也標明瞭各分舵所在地址,香主、仙師的姓名住宅等等。按圖索驥,整個聞香教的瓦解全不費力氣。那些依附於聞香教的綠林山寨,也知道這回攤上了大事。開始時,他們依仗山高林密,寨子修的堅固,想要死守。沒想到浙兵只是拉開架子,朝着寨牆上放幾陣排槍。死傷雖然不多,可是光捱打不能還手,又看官兵人多勢大,隊型整齊,嘍羅們便沒了士氣。
有的頭目忍不住,帶了嘍羅開寨門衝出去,結果這些綠林草莽,空有一身武功,還沒衝到官兵面前,就被亂槍打成了篩子。這樣的仗,哪是這些綠林草寇打的起的。山寨的士氣低迷,到了晚上警戒哨也不大用心,被白桿兵摸上牆去,開了寨門。
前幾個山寨一破,後面的山寨就沒了抵抗下去的膽量。浙兵又擡來了虎蹲炮,那些大炮運不到山上,這虎蹲炮小,威力有限。可是幾十門虎蹲炮一字列開,在陽光下反射着光亮,不用開炮,就足能嚇破了這些綠林人的膽。
到後來,乾脆就是浙兵一到,寨門就分爲左右,大寨主領着嘍羅抱着腦袋出來受死。只要國舅爺一聲令下,要哪位寨主的腦袋,那位寨主就得拔刀自盡,免得牽連其他人。他不肯自盡,他那些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也會幫他自殺。至於說守?沒看見浙兵老爺帶着炮來的麼?他們還有那來無影去無蹤的天兵天將壓陣,寨牆修的多高,人家都能趁夜進來,守的住纔怪。還是趁早認慫,求鄭國舅高擡貴手,給條活路。
鄭國寶做事也有分寸,對這些主動投誠者格外寬待。不但既往不咎,還都一律給予軍籍,編練成營伍,送到邊關立功。要知道,河套衛那對於人力的需求無窮無盡,他跟李如鬆的買賣還有的做呢。
聞香教各地分舵被搗毀,加上這些山寨被連鍋端起,所得的贓物髒銀,全都裝上了船,做個商隊,綽綽有餘。任盈盈心裡有些不痛快。“聞香教你不是說給我爹的麼?你倒好,殺的殺,流放的流放,沒剩下幾個活人,只留下了這些錢財,這也叫基業?”
鄭國寶笑道:“好盈盈,你又不是沒看見,那些人簡直就是一羣瘋子,留在身邊,並不安全。那些教丁衛隊,多是王家子弟,也是留不得的。再說這些人裡,也沒什麼人才,要不要的全無作用。將來岳父的人馬,我來幫他老人家想辦法,招些了得人物就是。只要有了錢,有了地,你還怕沒有人手麼?當今天下,都說人才爲先,可是沒錢沒糧,人才又憑什麼保你?日月神教號稱人才濟濟,結果你看看,現在成了什麼德行。”
任盈盈聞言,也沒了話說。上官雲好歹也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卻因爲罰款欠債太多,乾淨利落的造反反水。黃面尊者賈布是上官雲最大的債主,上官雲那晚殺人,固然有交投名狀之意,也是爲了規避債務,賴帳不還。
這幾天裡,上官雲極盡阿諛之能,忙前跑後,溜鬚拍馬,也讓任盈盈對他的看法大壞。“上官雲好歹也是神教正牌十長老的人,怎麼爲人……。真是的,簡直是丟光了聖教的臉。”
“這有什麼可丟臉的?他若是個不識時務之人,也就不配當十長老。將來老爺子身邊,這樣的人也離不開啊。”
衆人自天津出發,走海路直奔登州,等到了碼頭,那些浙兵與蒼頭軍自去登州接管防務。鄭國寶一行直接由上官雲引着,前往魔教控制的那些村落。他這隊伍也有近兩百人,加上上官雲一營人馬,氣派也不小。堪走了兩日,就即將抵達日月神教總壇區域。這日剛走了沒多遠,忽然耳邊鑼響,幾十人從道路兩旁的草叢裡躥出來,將手中的兵器一擺,斷喝道:“上官雲,你帶的這些人,是什麼人?”
跳出來的人,個個身着黑衣,看衣飾都是魔教中人。爲首之人年紀六十開外,手中提了對判官筆,二目有神。上官雲與他似乎十分熟悉,忙上前見禮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秦長老您在。”他用手一指鄭國寶“他們是商人,來咱這收貨賣貨的。”
秦長老將眉頭一皺“商人?他們來的不是時候啊,現在黑木崖風聲很緊,查的嚴啊,按說這外人,可是不能進來。”
一名教丁仔細端詳着鄭國寶,忽然高喊起來。“秦長老,這人我見過,他是京師裡的錦衣衛,他抄過我的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