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綿綿,瀰漫在六朝金粉之地的金陵城上。
秦淮河上,雨在風中搖,雞籠山下,行人慾斷魂。
輔國公府也正受着秋雨的洗禮,平整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澆得亮油油的。
後宅花院裡,樓閣參差其間,繞過曲廊,行過幾叢修竹,便是一個小小的五角亭閣。
亭閣四面軒窗開着,分邊有兩條細石小徑曲折通幽,一條小徑行向一處垂花藤蔓的耳門,另一條小徑直通向不遠處一條飛橋直架的小池,池水旁沿着曲折的水岸,建有一條踏木長廊。
小小的楊懷遠穿着一條開襠褲,嘟着嘴、瞪着眼,在雲兒姨娘彎腰幫扶下,一雙小腳丫急不可待地向前邁着,要去追他的姐姐們,他的四個姐姐正在廊下快活地奔跑着,嬉戲打鬧。
小孩子就是這樣了,別看他現在一被人抱起來就扭得麻花兒似的,非要下地自己走,可是真等他學會走路,又該賴在大人懷裡,叫人抱着走路了。
小荻和西琳、讓娜正坐在廊下聊天[baidu錦衣夜行貼吧],雨水不大,但是從廊上屋檐上垂下來,就成了珠簾,一遠一近兩道珠簾,將她們的身影遮得有些迷濛起來,卻更有種如夢似幻的美感。
西域歸來,西琳已藍田種玉,懷了夏潯的孩子,只是她身材修長高挑,現在還不顯懷,這叫讓娜很是不平,她個性奔放,在牀上尤其火辣,自忖比西琳受老爺寵愛的次數更多,偏偏叫人家捷足先登了,實在是有些泄氣,近來每得與夏潯同房時,她都使盡渾身解數,恨不得把夏潯榨乾了纔好,可這種事急不來的,她的小腹還是十分平坦。
夏潯就站在軒窗前,微笑着看着坐在廊下的風靜,小荻和西琳、讓娜正在絮絮私語,似乎西琳在說着養兒育女經,小荻和讓娜聽着很入神,時不時還要插一句嘴,她們微微側頭時,就能看見她們姣美如玉的臉頰,然後就被雨幕模糊掉。
思楊、思潯還有思祺、思雨在廊下奔跑的,思楊漸漸大了,有了姐姐樣兒,人也文靜下來,老三思雨從小就秀氣,所以兩個人肩並着肩,咬着耳朵說着小女娃兒的悄悄話,思潯還是孩子氣十足,和年紀最小也最活潑開朗的思祺追逐打鬧着。
巧雲很辛苦地彎着腰,兩隻手架在楊家大少爺的肋下,楊懷遠拼命地向前邁着腳尖,走還走不利索呢,看那樣子,只要巧雲一鬆手,他就能飛快地跑出去似的,等到巧雲腰痠了,將他抱起來,他就在巧雲懷裡拼命地擰麻花,直到巧雲對他說幾句話,然後向這邊一指。
楊大少爺扭過頭來,就看到他老爸正在樓閣軒窗內,遠遠地眺望着他,夏潯向他招招手,他就咧開大嘴笑起來。雖然跟他老子在一塊兒的時間少,可是這小傢伙特別喜歡他老爹,夏潯隨便一個動作,就能樂得他哈哈的,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茗兒對此一直很吃醋,每當這時候都酸溜溜地對夏潯說:“不愧是你的兒子呀,生下來就親。可憐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這臭小子在我面前笑的時候還沒見了你的時候一半多……”
軒窗邊,植着幾本花木。
江南的秋天,除了這樣的雨季,少有幾分蕭索,直與春天無異,所以那花草開得極豔。這幾本花木有菊花、有桂花,有丁香,雖在風雨中,依舊是芬芳撲鼻,軒窗一開,幾枝妖嬈竟探進閣內。
閣中有一張石臺,臺上擺着各色佐酒的小菜、冷盤,劉玉珏和塞哈智正坐在石臺前,面前的酒杯已經空了,塞哈智抓起酒罈,正換了大碗往裡倒酒,酒水淋漓,與窗外的雨相映成趣。
兩個人一個粗獷、一個斯文,一個剽悍、一個儒雅,可是坐在那兒卻特別的契合。
這裡是楊家後宅,可是兩個人卻登堂入室,到了這裡,顯見夏潯已對二人毫不見外,視如自家兄弟。
“皇上,近幾日已開始親自理政了吧?”
夏潯探出手去,接着檐下淋漓的雨水,悠然問道。
塞哈智剛剛抓起酒碗,正要向劉玉珏勸酒,聽到這話,停了動作,說道:“嗯!娘娘過世以後,皇上過於悲傷,大病了一場,仍舊由太子兼理國政,這幾天皇上才恢復了些精神,開始親自主理國事了。”
“我就說呢,難怪今日下了中旨給我……”
夏潯收回手,徐徐轉過身來:“紀綱撿了個好機會,皇后辭世,皇上悲慟不已,無心處理政事,現在重拾政務,要處理的國家大事多着呢,也不會再對他有什麼動作。于堅那兒,朝廷已下了旨意,抄其家,滿門盡貶爲官奴,紀綱那兒麼……”
夏潯向劉玉珏和塞哈智微微一笑:“紀悠南調回北鎮去了,明日就會有旨意下來,叫你官復原職,仍任錦衣南鎮指揮使!”
塞哈智一聽大樂,連忙捧起酒碗道:“玉珏老弟,恭喜、恭喜,這杯酒,你無論如何得喝!”
劉玉珏兩頰已如胭脂般紅潤起來,哪肯再喝,當即辭謝,兩下里正爭執着,夏潯對塞哈智道:“你先莫要忙着恭喜別人,你的身份也要換一換了。”
塞哈智一怔,奇道:“這裡有我老塞什麼事兒?”
夏潯道:“老塞有勇有謀,沉穩幹練,皇上的意思,是要調你進錦衣衛,擔任錦衣衛北鎮撫司的指揮僉事,明日這道旨意應該和對玉珏的任命一起下來!”
“啊?”塞哈智一聽,那張大臉就成了苦瓜,心虛地道:“國公爺,老塞不成啊!求您跟皇上說一聲兒,把這差事給了別人吧!”
夏潯眨眨眼道:“怎麼,你嫌這錦衣衛指揮僉事官兒太低?”
塞哈智把手連搖:“不是不是,不是嫌官兒低,大明諸衛,還有比錦衣衛更威風的麼?只是……老塞是個直腸子,聽牆根兒不成、打小報告不會,這差使我真的幹不了啊!”
夏潯佯怒道:“胡說,這話要叫皇上聽見了,還不打你板子?誰說錦衣衛就是幹這些下三濫事兒的?”
塞哈智把大嘴一撅,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在說什麼。
夏潯輕輕嘆了口氣道:“錦衣衛,從來就不是你想的這樣,至少,不該是你想的這樣。而且,就算是你所說的聽牆根兒、打小報告,其實也絕非你想的那麼簡單、那麼不堪!”
夏潯輕輕轉過身,望着窗外纏綿的雨霧,冷冷一笑道:“這做官兒的,個個都是讀聖人文章長大的,所以……一個個都是聖人,不需要有人監督?如果有人監督他們,就叫他們如坐鍼氈,視如寇仇,那麼,是監督者有問題,還是他們有問題?這監督者怎麼做、如何做、做的對與不對,那是如何完善監督者的問題,卻不是不要監督的理由!
再者,皇帝高高在上,當今皇上也就罷了,以後的皇帝,大多是長於深宮,不知民情,如果沒有一些耳目,告訴他民間的事情,那麼……晉惠帝‘百姓無慄米充飢,何不食肉糜?’的笑話重現世間,又有什麼稀奇的呢?”
塞哈智囁嚅道:“國公說的,自然是有道理了,可是……老塞做這個,只怕真的做不來!”
夏潯回首,深深地望他一眼,說道:“正因你憨厚耿直,皇上纔想要你做這個指揮僉事。老塞,這不是我的舉薦,而是皇上直接下的旨意,皇上要賞你的功勞,有的是法子,要升你的官兒還不容易?爲什麼非要安排你進錦衣衛?你要體諒皇上的一番苦心!”
塞哈智翻個白眼兒,還是不大理解,劉玉珏卻已聽明白了,要找有能力的人還不容易?皇上偏要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塞哈智到錦衣衛去做官,這是對“太有能力”的紀綱已經隱隱生起戒心了,劉玉珏大喜,連忙捧起酒碗,對塞哈智道:“恭喜、恭喜,老塞啊,這碗酒,你無論如何,得喝!”
老塞哼了一聲道:“有啥好恭喜的?要我說啊,那紀綱不是東西,可這次他偏偏逃過一劫,老天爺真是不開眼!”
夏潯道:“不是不報,時辰未到!你放心吧,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下,漢王因爲伴駕出征,立下戰功,重又獲得了皇上的寵愛,而宮中……,太子又少了皇后娘娘這個最大的奧援,漢王在京裡如今是呼風喚雨、不可一世,這個時候,紀綱不倒,未必是壞事。”
夏潯淡淡一笑道:“人去咬狗,很辛苦的。狗咬狗,卻容易的很!”
塞哈智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不解地道:“國公爺,這個……老塞可就不明白了。太子已經正位,漢王也封了王爵,他……還不死心?名份已定,再要爭位,可就不比從前了,退下來,起碼爵祿地位,一生無憂。拼下去,很可能身敗名裂啊!”
夏潯凝視着院中的青石板,上邊已經積了一層雨水,來不及泄去,雨滴落下來,就濺起一朵朵晶瑩的雨花兒,漣漪還來不及盪開,就被新的雨滴砸碎,隨生隨滅,變化無窮。
夏潯徐徐說道:“四個字:垂死掙扎!搏了這麼久,誰能輕言放棄?更關健的是,就算他想放手,他身後的勢力和追隨者們願意麼?現在,漢王又看到了希望,所以纔想轟轟烈烈地搏一把!結局可以想象,但過程還是值得去拼的,不到最後一刻,結局都可能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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