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不要過來………。救命!救命!”
青年猛然從牀上彈起,身上的被子滑落下來,滿頭大汗,剛剛睜開眼睛帶着血絲和混濁。
門被推開,老人提着一盞油燈,走到牀前,把油燈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然後伸手,輕輕地拍着青年的後背,溫聲道:“孩子,又做惡夢了?不要怕,聖光之主會保佑你,神的光明會驅走一切黑暗!你安心地睡吧。”
青年慢慢擡起頭,呆滯的眼神看着老人,漸漸地瞳仁中清晰起來,有了精神,目光中有安慰,也有感激。他伸出手,輕輕握住老人粗糙的大手,用還比較生硬的克里斯語說道:“我已經沒有事了,謝謝您!”
“真是可憐的孩子!”老人嘆口氣道:“好好睡吧!我走了。”
“請等一下,”老人剛轉過身,青年突然發聲道:“對不起,我想我已經痊癒,而且在您這兒時間呆得不短了,我不想再給您添麻煩了。”
“你的意思是……”老人轉過身,看着青年道。
“該到離開的時候了!”
青年掀開被子,下地站起身來,走到老人面前,深深地一躬,然後道:“您的大恩,我是永遠也不會忘記的。我發誓,將來如果我有發達的一天,我一會回來報答您的。”
“我把你從森林裡揹回來,並不是要你的報答。”
老人搖搖頭,道:“一個多月前,我在森林裡發現你的時候,你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在這片基本上沒有什麼猛獸的山林裡,我不知道你碰到了什麼,竟然在昏迷中,臉上還掛着極度恐懼的表情,難道你真是從那座死谷裡出來的?”
“是的,我曾說了多少遍您也不相信,”青年苦笑着。
“可是,”老人搖頭道:“這太不可思議!要知道,山那邊的那個死亡谷,還沒有人進去後活着出來,從來沒有過。在這個世界上,從有歷史記載以來,貴族也好,武士也好,冒險家也好,不論是任何人,凡是進去就再沒出來,數千年來沒有例外。”
老人看着青年那消瘦的身體,聲音頓了頓,然後道:“奇怪的是,你只是一個普通的人,既沒有武士的勇悍,也沒有貴族的威勢,怎麼可能去了那裡還能活着出來?”說着不斷搖頭,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我不跟您爭論了,”青年嘆了口氣道:“反正情況就是這樣,其實我自己也是困惑不清,我只知道從那個山谷裡跑了出來,在森林裡遊蕩,至於在山谷裡發生了什麼,就不知道了,我的這一段記憶成了空白。”
“記憶成了空白,”老人皺皺眉,迷惑道:“竟會有這樣的事嗎?真想不明白。”
“算了,老人家,想不清的事情就不要想了,”青年使勁甩了一下頭,似乎要把煩惱也一起甩掉,然後道:“我要離開了,您多保重。”
“你的傷勢真的痊癒了嗎?”老人關心道。
“已經完全好了,還是要感謝老人家,這些日子不但蒙您的照顧,還從您那兒學到這個世界的很多知識……您別驚訝,要知道我可是失憶的人,一切自然要從頭開始。”
“你真下定決心了?”
“是的,我必需離開,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這樣也好,再過幾天換班的人就要來了,讓他們看到你不太好……嗯,是這樣的,這片森林其實是貝約克男爵的私人財產,我們只是他的農奴,給他看守山林。”
“農奴?”青年有些吃驚地道。
“別驚訝,十二年前,我欠了貝約克老爺一大筆債務,沒有能力償還,只好賣身爲奴,抵償債務。不過農奴不等於奴隸,處境比奴隸好些。”老人一臉平靜道。
“是這樣嗎。”青年默然。
“你跟我來,”老人擺擺手,青年立即跟在他身後。走出臥室門,進到後面雜物間,老人從牆角,拉出一隻陳舊的箱子,打開鎖,從裡面掏出一個長方的匣子。
“你要走了,這個就給你做個紀念吧。”老人打開匣子,青年不由一呆,裡面竟然是一個精美的七絃琴。老人拿起七絃琴,手指輕輕地撥動,美妙的聲音頓時響起,飄逸靈動,如秋夜的詩一樣動人心扉。
“好美!”青年聽得入神,望着老人沉浸的樣子,輕輕道:“看來您是個有故事的人。“
“這是給你的,”老人嘆了一口氣,道:“三十年前,也就是我象你這麼大的時候,一個流浪的歌手寄居在我的家,我與他非常投緣,因爲我也非常酷愛音樂,後來他患了重病,是我一直照顧着他,一直到最後。彌留的時候,他將他最心愛的琴留給了我。”
“哦,”青年聽得默默沉思,然後道:“您怎會想起給我這個呢?”
老人沒有回答他,繼續說道:“我年青時候的夢想就是做個吟遊詩人,伴着美好的音樂周遊世界,帶給人們精彩,可惜生活的擔子一直壓在身上,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不能放下一家老小的生活不管而自己出去逍遙自在。我是個男人,要擔起責任。”
青年沒有說話,面上露出敬重的神情。
“現在,”老人擡起頭,雙手託着琴,遞到他的面前,緩緩道:“這個夢想就由你來承接。”
“明白了!”青年挺起胸,神情凝重,雙手接過七絃琴。
※※※※
李西源沿着通往萊特鎮的小路,緩緩前行,自從告別守林老人的小屋後,在密林中轉了幾圈,很輕鬆就找到這條山間小路。
李西源此時的一身裝束已經不再是原來那身,原來的那身當初早已在密林的奔馳中被樹枝荊棘刮成了碎片,根本不能穿了。此時身上穿的是老人的舊衣服,一套粗麻布的汗衫,一付鄉間農夫的打扮。
身上唯一的長物,就是背上背的那件豎琴,還有懷裡揣着的那本書,李西源摸着懷裡那本從穿越起就一直跟着自己的書,臉上不由浮起古怪的笑容。
想起從昏迷中剛剛醒來的時候,看到屋子裡的擺設和那老人的樣子不由得嚇了一跳,還以爲到了歐洲中世紀。等老人一張口,他更是大吃一驚,因爲他竟然能聽懂對方說話,但自己一開口,對方卻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