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德曼心裡疑惑和震驚交織,他指着老者,厲色道:“約瑟夫!你是柯瑞爾家族的正式成員,怎麼與這些謀奪柯瑞爾家族財產的惡勢力混在一起?還爲他們服務,出賣家族的利益,作出這種無恥的事情!”
聽到這話,不僅是約瑟夫與卡森,連屋其他人都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直笑得前仰後合。
約瑟夫笑得都快流出了眼淚,道:“你說這是無恥的事,那你做的那些事情又算什麼,我剛進來的時候,還聽見你哭着喊着說要爲托馬斯閣下做代理人,繼續爲他們侵吞柯瑞爾家族財產立下汗馬功勞,你這些無恥的話還沒涼下來,就轉頭罵別人無恥,這世上還有比你更無恥的人嗎。”
華德曼登時被說的語塞,答不上來。不過,他仍不甘心,胸中憤懣難忍,咬牙切齒道:“你這個老混蛋,我們都被你騙了,平日我和安妮鬥得死去活來,你卻在中間冒充好人,裝作一付公正的樣子,我與安妮爲了打敗對方,都競相拉攏你,讓你左右逢源,撈盡了好處,結果什麼好處都便宜了你。誰想你還不滿足,竟然勾結外人來圖謀家產。不過,你以爲這樣能佔到什麼便宜?你以爲出賣了柯瑞爾家族,你就會得到主子的賞賜,會給你留下一碗殘羹剩飯?癡心妄想,看看現在的我就知道了,給人賣完命後,被人一腳踢開,什麼也沒剩下。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聽見這個,約瑟夫笑得都快笑不動了,用手指着他道:“都到了這時候了,還不忘挑撥,我倒是有點佩服你了。至於辦完事後會不會有賞賜,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畢竟世界上像你一樣的傻瓜實在太少了。”
卡森也笑着走上前來說道:“約瑟夫早就是托馬斯上校的屬下,這種關係在四年前就確定下來,只是沒有公開,只有少數的人知道。現在大事已經落定塵埃,可以讓你知道了。”
“四年前就投靠了托馬斯?”華德曼震驚地道:“老混蛋,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柯瑞爾家族有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
約瑟夫冷哼道:“你不也是千方百計地抱他的大腿嗎?家族又有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
“我是爲了我的父親報仇!”華德曼氣得揮舞雙臂叫道:“奪回屬於我們這一支脈的權利。家族不能給我們主持公道,我們有權自己努力去爭取。這是天經地義的!”
聽到這話,約瑟夫忽然面上露出詭笑道:“你想爲你父親報仇,你真以爲你父親是迪馬斯謀害的嗎?”
“什麼!”華德曼雙臂登時僵住,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問道:“你是什麼意思?我父親不是死在迪馬斯的陰謀中嗎。”
約瑟夫嘿嘿笑着道:“是死在陰謀中,不過那真是迪馬斯的陰謀嗎?還記得兩年前的那場家族內訌嗎?那場你們都認爲是迪馬斯挑起的內訌。”
“難道……”華德曼呆住了。
“不錯,”約瑟夫得意地笑道:“捕魚的網兒四年前就已經設下,兩年前開始發動,計劃按部就班,而魚兒們被一批批地套住,分批消滅,直到全部一網打盡。整個計劃中,有漁翁,有吊手,有漁網,有魚餌。而我,就是整個計劃中那關鍵的吊手。暗中推動整個計劃的演變,層層推進,翻雲覆雨,上下操縱,將柯瑞爾家族這座池塘攪得天翻地覆,鬼哭狼嚎!”
“原來……是你!原來是你乾的!”華德曼全身發抖,跳了起來,淒厲地狂叫道:“是你挑起了家族的兩大派系內訌,是你策劃謀殺了我和安妮的父母,是你佈置下了血案現場,挑起了兩派的仇恨,以至於爆發了血腥大沖突,使家族精英在那一戰中幾乎盡滅,乃至日後一蹶不振。你這個老混蛋,不,你這個老惡魔!你爲什麼要這麼幹?爲什麼?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說着,他瘋了一樣撲了上來,兩手一下子掐住約瑟夫的脖子,面色猙獰地吼道:“我要殺了你!殺了你這個魔鬼!”
約瑟夫被他掐的透不過氣來,抓住他的手拼命地往外拉,卻怎麼也拉不開,直憋的眼睛外翻,滿臉青紫。
幾名大漢迅速把華德曼拉開,隨後幾記耳光,將他抽倒在地,然後用腳猛踢他,踢得他蜷縮成一團,不住地喘氣,華德曼的手下想阻攔,但看到周圍三批人虎視眈眈,都露出兇獰的表情,誰也不敢上前。
約瑟夫揉了揉脖子,冷哼了一聲,看了一眼地上的他,說道:“你這種傻瓜真是天下少有。”
“爲什麼?”華德曼雖是蜷縮在地上,仍是露出仇恨的目光,他嘶聲喊道:“告訴我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什麼?爲什麼?”約瑟夫重複這句話,面上浮出似笑非笑的詭異表情,道:“你以爲我是像你一樣,僅僅是爲了家產?不,不,這只是理由之一,更重要的是……”
說到這裡,他突然露出咬牙切齒的瘋狂表情道:“……我痛恨柯瑞爾家族,我仇恨這個家族,我恨不得這個家族立刻滅亡!永遠滅亡!所有的人都死光!統統死光!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說着,他死死地抓住胸口,劇烈地喘息着,頭頸上青筋暴起,十分可怕。
華德曼登時目瞪口呆,他被約瑟夫那恐怖的表情嚇住了。
約瑟夫看到了他的反應,露出了淒厲的笑容,說道:“我親愛的侄子,你自幼在衣食無憂、衆星捧月的優越環境里長大,永遠不會明白一個私生子的悲慘命運,尤其他自幼無依無靠、四處漂泊的悲慘人生命運,那個所謂他父親的人,在玩弄了他出身貧寒的母親後,就一腳踢開,不聞不問,任由那個可憐的女人帶着肚子裡的孩子四處漂泊,那個女人本是一個未婚少女,因爲未婚先孕不能爲世俗所容,四處遭人白眼,被人恥笑,就是這樣,她還是頂着壓力,生下了那個孩子,爲了養活那個孩子,她用柔弱的身軀日以繼夜爲人做活,苦苦掙扎,但這世道求食何等艱難,連壯年男子想憑勞力混口飯吃都難如登天,何況一個拖着孩子的孤弱女子,最後她還是被逼走上了那條路……出賣肉體……”
說到這裡,他聲音變得有些哽咽,眼角抽動。
他聲音有些低沉,但繼續說道:“六年後,她爲這個孩子付出了一切,積勞成疾,生命枯竭,才二十四歲的她枯瘦焦衰的如同一顆老樹,我還記得她生命頻危時候的景象,她那枯乾的手緊緊抓着孩子的手,不肯放開,已經說不出話,只能用留戀的眼停留在孩子身上,眼神漸漸渙散,直到死亡,身體僵硬,眼睛也始終不肯合上。”
此時,屋子裡鴉雀無聲,寂靜一片。
約瑟夫擦了擦眼角,繼續說道:“接下來,是一個六歲孤兒的坎坷經歷,那女人沒有任何財產可以留給他,他只能掙扎求生存,他去乞討,但乞討不到東西,只能在垃圾堆裡撿一些人家扔掉的腐爛食物吃。不久,他被販賣人口的組織抓捕捉到,賣給操縱兒童犯罪的盜賊組織,被訓練成竊賊,專門摸去行人的錢包,這種竊賊訓練的時候要截短右手的兩根手指……”
他擡起那殘廢的右手,看着它,冷冷地繼續說道:“……他無數次地逃跑,結果都被抓回來,打得死去活來,然後吊在房樑上,作爲對其它兒童的警告。後來他又被賣掉,做過黑窯童工,當過人家的僕人,餵過馬,幹過無數最髒最累最危險的活兒,總之,這樣熬到十四歲。這時,忽然那個男人派來的人找到了他,他當時還以爲是這男人良心發現,十分激動,跟着他派來的人來到了柯瑞爾家族,見到了這個男人,被他一番假情假意的表演所迷惑。直到過了很長時間,那傢伙原形畢露,他才明白真相。事實是,那個男人的兩個兒子都在意外中死亡,還剩下一個兒子體弱多病,恐怕活不長,那傢伙害怕自己失去繼承人,於是想起外面好像還有一個私生子,就派人到處打聽,花了很長時間終於找到,就是那個被遺棄的男孩。”
說到這裡,他臉上露出嘲諷的神情,道:“如果他那個體弱多病的兒子死了,也許一切都會變得很圓滿,他先前的表演一定會留給這個被遺棄的孩子一個永遠好父親的形象,可惜世界上很多事情的發生都是有着戲劇性的,過了幾年,他那個體弱的兒子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竟變得體質越來越好,越來越健康,以至於完全成爲一個健康的正常人。於是,那個被遺棄男孩的悲劇人生又開始了,他受到了冷落,處境越來越差,直到被趕出少爺居住的屋子,被當做僕人使用,甚至淪落到連僕人都不如的境地。”
約瑟夫看着華德曼,陰冷地說道:“一個私生子在柯瑞爾家族是什麼地位,你不會不知道吧,更何況這是個沒有依靠、被父親徹底拋棄的私生子,在那種悲慘的境地,我想若換了是你這種軟蛋,恐怕忍不了三天就自殺了。可是我沒有,我留下了,我把一切嘲笑、歧視、苦難都藏在心裡,我曾手指着浩瀚的天空和永恆的大地發誓,我會把這所受的一切都還給他們,加十倍還給他們。讓他們的屍體在墓地裡發臭發爛,直至永遠!”
聽到他他刻毒仇恨如詛咒般的語氣,所有的人都不禁打了個冷戰,連兇惡的喬森都不例外。
約瑟夫帶着陰森的笑容繼續說道:“我這一忍就是三十年,在地獄中苦熬了三十年,終於熬到那個老傢伙死了,於是他那個兒子繼承了家業,這時候我機會來了,我用了三十年扮演了一個本分老實、逆來順受的聽話奴僕的形象,贏得了那蠢貨的信任,然後我悄悄在他飲食裡下了毒藥,這種毒藥是我通過黑道關係從一個邪惡的藥劑師手裡買來的,這種毒藥一旦發作,症狀如同目前非常流行的疾病,死了以後是絕對察覺不出異樣,這珍貴的藥足足花盡了我三十年的積蓄。”
“哈哈!”約瑟夫仰天大笑,道:“一切按照我的計劃發展,他死了之後,這一脈除了我就沒有別的血統,但家族內人事複雜,我想繼承仍不是容易的事,但這時我已與托馬斯閣下搭上了線,雖還沒正式成爲他的屬下,但他卻對我生平很瞭解,因此很信任我。於是,在他的幫助下,我順利成了這一脈的繼承人,擁有了一股勢力。這時候,我已經不一樣了,可以實行更大的計劃了。”
說着,他低下頭,看向華德曼,露出奇異的目光道:“當時家族的最大的兩股勢力,一是安妮的父親迪馬斯,一是你的父親赫爾。我想要毀滅柯瑞爾家族,就首先要敲碎這兩塊最大攔路石。那麼最省力的辦法,就是挑起這兩派相鬥,我們只要觀看就行了,一邊欣賞,一邊耐心等待結果。你說是不是?”
華德曼聽到這裡,猛地跳起來,又要撲上去,卻被周圍大漢抓住,脫身不得。他只能瘋狂地嚎叫:“約瑟夫!你這個不得好死的魔鬼!你謀殺了這麼多人,會有報應的!神靈不會放過你的!你會墮入地獄,墮入硫磺大地獄,永遠被焚燒!”
約瑟夫仰天大笑着,道:“我相信,如果真有神靈的話,首先就不會放過這你們這些自私自利的小人。自從我的母親離去後,我再也沒有珍貴的東西可值得惦念。將近五十年非人生涯,讓我看透了一切,也看淡了一切,我無所畏懼,也不求更多的東西,如果硬要求點東西的話,那麼就是公正。可惜,這個世界不能給我和母親公正,神靈也不能給我們,那麼我們只能……”
說到這裡,他忽然停下來,看着華德曼,一字一句地說道:“……到黑暗中去尋求公正,尋求黑暗中的公正,黑暗的公正!”
華德曼聞言不由身體顫抖,劇烈地顫抖起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久久無語。